皇后娘娘已經(jīng)坐在了寶座上,其余嬪妃分別坐在左右兩旁,唯獨右邊的第一個位置是空著的。想來那便是留給李貴妃的。
眾人齊齊跪地,朝皇后娘娘請安,異口同聲道:“參見皇后娘娘?!?/p>
皇上帶著墜滿珍珠的鳳冠,兩頭還垂著兩只金鳳步搖,一身暗紅色的百鳥朝鳳朝服,更顯端莊和雍容華貴的氣度,她笑容可掬的抬了抬手:“你們都起來吧?!?/p>
“多謝皇后娘娘?!?/p>
眾人紛紛起身,這時才聽到門外太監(jiān)緝拖著尖細(xì)的嗓音喊道:“貴妃娘娘到?!?/p>
蘇芮然忍不住轉(zhuǎn)頭向門外望去,果然見在一眾宮人的簇?fù)硐吕钯F妃不慌不忙的走了進(jìn)來。她膚若凝脂面若桃花,頭發(fā)高高的束在頭頂綰成了一個復(fù)雜的髻,上面插著格式黃金寶石鑲嵌的簪子。原本就聽聞李貴妃貌若傾城,如此裝點下來,更顯得明艷奪目。
李貴妃走到皇后面前,有些敷衍的簡單施了個禮:“臣妾見過皇后娘娘?!?/p>
皇后頷首示意,她便自行坐了下來。
眾人這才又向她行了禮:“參見貴妃娘娘。”
李貴妃撥弄著手中的鐲子,也不抬頭:“起來吧?!?/p>
眾人這才起身,突然聽李貴妃問:“哪位是蘇丞相家的大小姐?”
蘇芮然忙跪下:“臣女見過貴妃娘娘?!?/p>
李貴妃打量著她:“你既是蘇丞相的女兒,想必也一定是寫得一手好字了,你若得閑一會兒就過來替我抄錄經(jīng)書吧。。”
“能為娘娘做事是臣女的福分。”她雖如此回答,心里卻在琢磨,自己和李貴妃素不相識,她為何會突然讓自己幫忙抄錄經(jīng)書呢?
朝拜結(jié)束之后,蘇芮然跟著李貴妃走出了皇后的氈房,瞧著眾人都在看著自己。
的確,她第一日來就被李貴妃叫了去,這不免讓其他人猜測她和李貴妃究竟有什么關(guān)系。
太監(jiān)撩開宮轎的簾,李貴妃在宮女的攙扶下坐了進(jìn)去。
“起轎?!睘槭椎奶O(jiān)一聲令下,轎子被抬了起來。
蘇芮然和尹荷也只能像其他宮女太監(jiān)一樣,跟在她的轎子后面。
起初還是緩步而行,到后來轎子突然越走越快,尹荷扶著蘇芮然追趕著,這一路下來已是大汗淋淋狼狽不堪。
轎子終于停在了李貴妃的氈房門口,太監(jiān)撩起簾子,扶著李貴妃進(jìn)去。
李貴妃走到一半停了下來,轉(zhuǎn)頭望了蘇芮然一眼,又仿佛視而不見一般,又由太監(jiān)攙扶著進(jìn)去了。
這時有宮女來催促蘇芮然趕緊進(jìn)去。
蘇芮然走近了氈房,見李貴妃斜倚在榻上,手托著腦袋,閉目養(yǎng)神,旁邊有兩個宮女。一個正小心的為她打扇,而另一人則恭敬的侯在一旁聽候差遣。她指了指一旁的書案:“那邊有桌子,你去那邊抄吧。蘭溪,把要抄錄的經(jīng)書拿給她。”
“是,娘娘”蘭溪走到里屋去,很快就抱來了厚厚的一摞經(jīng)書,放在桌子上,“就是這些了,蘇小姐快些抄吧,娘娘還等著要看呢?!?/p>
蘇芮然看著著厚厚的一摞經(jīng)書皺眉,這么多那要抄到什么時候啊。她原本以為即便抄經(jīng)也不過一兩卷而已,而貴妃娘娘的深意恐怕并不在此。但如今反倒讓她有些摸不準(zhǔn)頭腦,這貴妃娘娘到底是何意呢?但無論是何意,這經(jīng)書總是要抄的。
“尹荷,磨墨吧?!?/p>
她剛一吩咐,突然就聽站在一旁的蘭溪帶笑道:“娘娘說了,這經(jīng)書需得蘇小姐親自磨墨親自抄寫,這才方能彰顯誠意,以表一片禮佛之心?!?/p>
感覺到對方似刻意刁難,但卻不知是何緣故。在沒有弄清楚事情之前,蘇芮然也只能先隱忍不發(fā),自行磨墨。
等到墨磨好了,她將宣紙鋪展在桌子上,剛要坐下。
蘭溪突然過來搶了她的凳子,含笑道:“蘇小姐,這抄錄佛經(jīng)的時候可坐不得,否則就是對佛祖的不敬了?!?/p>
尹荷皺眉,有些看不下去了,這不擺明了欺負(fù)小姐嗎?但是念在對方位高權(quán)重,再看小姐都不動聲色,她也就只能跟著就隱忍一時了。
蘇芮然轉(zhuǎn)頭望向李貴妃,她依舊倚在榻上頭也不抬,只是隔著一層紗帳看過去,只覺得李貴妃的面目模糊,越發(fā)讓人猜不透。蘭溪的話她自然字字句句聽在耳中,但卻不動聲色,只是慵懶的打了個哈欠:“本宮累了先躺會兒,你且先抄吧,抄完了叫本宮。”
李貴妃如此態(tài)度,已然說明這蘭溪的行為也是她的意思。
蘇芮然既知如此,便道了聲“是”,開始提筆抄錄起來。雖然不知她如此為難自己是何緣故,但無論她做什么,以自己現(xiàn)在的處境也只能先忍著。
足足抄錄了三個時辰,眼見著天也跟著黑了,她才好不容易把手中的經(jīng)書抄完,已是腰酸背痛,手臂更是酸疼的抬不起來。她將抄錄好的經(jīng)書重新整理檢查了一遍,確定沒有任何抄寫錯漏的地方,這才略微松了口氣,這下總行了吧。
她捧著經(jīng)書,過去恭敬呈遞給李貴妃:“娘娘,臣女已經(jīng)抄錄完了?!?/p>
李貴妃“嗯”了一聲,蘭溪立刻從她手中接過經(jīng)書遞了過去,李貴妃只翻看了最后幾頁便合上了,望著蘇芮然:“蘇小姐好歹是大家閨秀,怎么炒個經(jīng)書字寫得歪七扭八的?你便如此敷衍了事嗎?”
蘇芮然暗暗叫苦,連續(xù)抄錄了三個小時,她的手早就酸痛不已,抄到最后難免會拿不穩(wěn)筆,寫出來的字也不如一開始規(guī)整。但是對方既刻意為難,自己若要分辨也是沒有用的,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吞認(rèn)了這個錯:“臣女知錯,臣女初來乍到,若有什么做得不妥的地方還請娘娘教導(dǎo)。”
她想李貴妃為難了自己這么久,總該讓自己明白緣故吧。
李貴妃扶了扶發(fā)髻上的寶石金釵:“本宮不正是在教導(dǎo)你嗎?難不成你覺得本宮在刻意為難你嗎?”
她忙道:“臣女不敢?!?/p>
李貴妃再把抄好的經(jīng)書遞了過去:“那就再重抄一遍?!?/p>
蘇芮然聞言微微蹙眉,就是再好的性子,被這么三番四次的為難下來也不能不怒了。但李貴妃打著教導(dǎo)自己的名義,若是自己當(dāng)眾與她翻臉,傳出去也是不服管教,刁蠻無禮。何況以李貴妃的身份,若自己真有什么罪責(zé),她要懲治了自己也是輕而易舉的事。
那么只有忍,無論對方如何為難,也只能先忍下這口氣。
她咬了咬牙,轉(zhuǎn)而恭敬接過李貴妃遞上來的佛經(jīng),正準(zhǔn)備再去抄錄。
而這時,突然聽見蘭溪俯身對李貴妃道:“娘娘,小姐今晚還要過來用晚膳呢,現(xiàn)下已經(jīng)在外面候著了?!?/p>
李貴妃輕道了聲“是嗎”,然后伸出手,蘭溪立刻扶著她的手,扶著她坐了起來:“晚膳都準(zhǔn)備好了嗎?”
“回娘娘,一早就備好了?!?/p>
李貴妃的目光這才又落在了蘇芮然身上:“如此今日就到這里吧,你先拿回去抄,抄完明日再送來?!?/p>
“是?!?/p>
尹荷忙扶著蘇芮然到桌邊,替她整理好東西,又扶著她離開。
主仆二人走到門口,有太監(jiān)立刻為她撩開了簾子,二人走了出去,卻瞧見官慕霜帶著奴婢守在外面。
官慕霜見著蘇芮然,又瞧見尹荷手中捧著的一大摞經(jīng)書,先是一笑:“原來是蘇姐姐啊,我當(dāng)時誰呢,聽聞姐姐在娘娘這里抄錄經(jīng)書,如此看來收獲不小啊。”
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到官慕霜,想到剛才蘭溪口中那個“小姐”,能與貴妃娘娘一同用晚膳,看來官慕霜的關(guān)系和貴妃娘娘可不一般啊。難怪李貴妃那般為難自己,想必是因為官慕霜的緣故。
蘇芮然想到此,面上卻是微微一笑,態(tài)度和婉:“原來是官妹妹,官妹妹既要進(jìn)去見娘娘,我就不打擾了?!闭f完她朝著官慕霜扶了扶身子,帶著尹荷離開了。
只聽見身后官慕霜歡喜的大喊了一聲“姨母”,似有意叫給她聽見一般。
蘇芮然沉默不語,只微微一笑。
看來自己這次得罪并不止官慕霜一人,還來連帶著皇上面前最得寵的嬪妃,只是沒想到官慕霜母家的人竟然這般大有來頭。
尹荷一路替她揉著手腕一面心疼:“小姐,你看你手都腫了?!?/p>
她現(xiàn)下憂心忡忡,哪里還有心思在乎手腕上的疼痛,只是從尹荷手中抽回手,自行揉了揉:“不礙事,回去拿冰敷一下就好了。”
尹荷突然想起什么:“剛才人多奴婢不便說話,其實李貴妃今日這般刁難小姐可能并非只有因為那官小姐的緣故。奴婢其實從前就聽聞,二夫人為了鞏固在府中的地位,暗中巴結(jié)討好了不少人,其中禮送得最多的就是宮中的李貴妃?!?/p>
也就是說今日之事也有嚴(yán)氏的緣故嗎,她想到此心里更加煩悶,沒想到與自己敵對的兩人竟是靠著同一棵大樹。而以她的身份地位,哪里有資格和貴妃相較呢?就是爹爹見著她也要行禮叩拜,又更何況是自己。
原本以為禁足了嫣然,自己在府中也算是稍微能抬頭了,再無人敢欺負(fù)自己了,但現(xiàn)在看來事情原沒有想象的那么樂觀。
那么嫣然禁足,李貴妃也不會坐視不理吧。
想到此她心里更亂。又是一夜無眠。第二日一早,更是聽外面?zhèn)鱽砹讼?,李貴妃親自下令接嫣然過來。
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她正端著茶碗喝茶,沉默的將茶碗放在一旁,有那么片刻的失神。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,就這么輕而易舉的功虧于潰了。
自己前番讓嚴(yán)氏母女吃了大虧,她們心里定是恨毒了自己了,這番出來,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。
她抬頭望向窗外,亂風(fēng)中搖曳顫抖的花枝,開著不知名的花。天將降雨,哪怕熬過了狂風(fēng)又要迎來暴雨的摧殘,最后凋零腐爛,沒入泥土中,化為塵埃??伤桓示痛说蛄?,又沒有可避難之所,便只能靠著自己牢牢抓住這花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