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件從前段時間就白熱化了。悠悠搶了別人的生意,這個別人是歐陽英的同鄉(xiāng),這女人在流鶯巷有些時日了,一直以來為所欲為,時常欺負新來的外地女孩,悠悠見不慣,于是找機會整治她,搶了她的老相好不說,還在一次吃飯的時候故意失了人家的面子。這個仇,這個恨,記在心胸狹窄的女人心里,時間不會磨滅女人的仇恨,只會越積越多,最終會有爆發(fā)的一天。這天晚上,爆發(fā)了,讓女人抓到機會。據(jù)琪琪所說,悠悠和客人談好價錢上樓準備交易,然而客人提出要求三人行,本來悠悠是不答應(yīng),她覺得這錢賺得不容易,可是男人加了價,誘使悠悠同意了他的建議。男人找來的另一個女孩,悠悠不認識,之前在流鶯巷也沒有見過,不過這里不認識的女孩多了去,悠悠根本不會懷疑??此葡喟矡o事,他們進了旅店,剛開始兩個女孩輪流跳了艷,舞,直到男人的手機響起,他馬上去陽臺接聽,而女孩建議悠悠先去洗個澡。沖突就發(fā)生在洗澡之后,悠悠從浴室出來,客人剛好掛了電話進入房間,他們都沒有見到女孩,并且客人察覺地上的外套,撿起后檢查,這才發(fā)現(xiàn)里面的現(xiàn)金全都不翼而飛了。“這就定了悠悠的罪?”我驚愕地質(zhì)問,“這未免也太兒戲了吧?!?/p>“關(guān)鍵是客人這會兒并不承認那個陌生女孩的存在。”琪琪咬著唇,憤恨地說,“這些男人,遇到事情就慫了?!?/p>“客人和悠悠對質(zhì)了嗎?”“根本沒有用,歐陽姐認定悠悠拿了客人的錢,甚至不相信悠悠的陳述?!辩麋髯ブ^發(fā),心急如焚地說,“我聽說,歐陽姐要剁掉悠悠的手?!?/p>這就是他們的私刑,無法無天的私刑,我又氣又急,當下拉著琪琪打開房門準備出去。“你想干什么?”門口是黎海,他把我送回來之后,一定聽命于枚姨死死地看著我。“你知道我想做什么?!?/p>“睡覺睡覺?!崩韬M屏送莆遥譀_著琪琪低吼,“你這丫頭,真是沒事找事?!?/p>“我要出去,你可以跟著我。”“我才不要趟這渾水。”黎海不安好氣地罵道,“我說雪禾,你活膩了那是你的事,我還有大好前程,還沒有活夠?!?/p>琪琪看了看我,她鼓起勇氣走上前,哀求地說:“海哥,你和悠悠姐也算相識一場,難道你真的打算置之不理?”黎海斜睨琪琪,惡聲惡氣地啐道:“你是第一天來這里嗎?雪禾瞎胡鬧,你也跟著發(fā)神經(jīng),你最好快點滾蛋,小心枚姨晚點收拾你?!?/p>琪琪嚇得躲在我身后,我對著黎海憤憤不平地質(zhì)問:“你就會沖著琪琪兇,你有本事就把悠悠要回來?!?/p>“哼,不好意思,我不會上當,這本事,我還真沒有。”黎海轉(zhuǎn)身,走出房門時,又刻意回頭對我們說,“今晚上我睡在客廳沙發(fā)上,你和琪琪都別想跑出去,雖然不敢打斷你的腿,但是別怪我把你綁起來?!?/p>我沖上去擋住他的路,抓著對方衣領(lǐng),咬牙切齒地咆哮:“你真的鐵石心腸?你真的可以這么狠心,這么冷漠?我雖然早就見慣這里的冷漠,可是你真的可以視而不見?”“放手,我不會打女人,但是我不喜歡女人這樣抓著我?!崩韬E瓪怛v騰,我卻抓得更緊,我向來不會聽話,我不會放手,我想我真的只差一個耳光下去打醒這個男人。“我,要,去。”唇間擠出的決定在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火藥味。“不許?!崩韬5念~頭爆出青筋,他的耐心即將耗盡,他換一種方式,忍著不爽,冷靜地說,“我這么做也是為你好,歐陽擺明了要對付悠悠,誰去都是找死,你惹禍上身,就是給枚姨找麻煩,你給枚姨找麻煩,就是斷了自己的后路。雪禾,我看在小雪的面子上,奉勸你一句,這件事當作不知道,不會有人怪你。”“你不提小雪,我也忘了?!蔽宜砷_手,冷冷一笑,笑得滲人,“我忘了這里的人,除了自保,不會有感情,除了錢,不會有心。像你,為了自己的前程,為了保命,不惜親手殺了自己的孩子,不惜出賣一個愛你的女人,我真是傻瓜,你早已經(jīng)鐵石心腸,我又何必多此一問?”黎海深吸一口氣,聽了我的話明顯泄了剛才的怒火,我知道,我說中他的軟肋,他的思緒開始恍惚。“你說的沒錯,我當作什么都不知道,不會有人怪我,可是我跟你們不同,我有血有肉,我是一個人,一個女人?!蔽亦咧鴾I,咬著唇,面色凝重地說,“我有感情,我知道了,就不會當作什么都不知道,我知道得遠比你們還要多,我知道她是一個可憐的女人,她被全世界,甚至親人拋棄,可今天,我一定要去,因為在她絕望無助的時候,我要讓她知道,在這個世界上,還有一個女人,不會放棄她?!?/p>黎海咽了咽喉結(jié),長長地舒了一口氣,說道:“你只是一個女人,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,你能做的,就是眼睜睜看著她被毀滅?!?/p>“那我更要去?!蔽姨手鴾I,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又道,“總要有人替她收尸?!?/p>“我也要去?!辩麋魅跞醯貞?yīng)了一聲。
黎海吸了吸鼻子,別過臉說:“如果我再阻止你,你是不是會恨我一輩子?”“不會恨你,是可憐你?!?/p>沉默的我們,相互抑制住自身的火焰,這時,二哥他們也上了樓,大概是剛才的爭吵引來了他們的好奇。看著我和黎海這樣對峙,二哥跨步上前,緊張地問:“你們這是怎么回事?出什么事?”“琪琪?!崩韬6⒅遥瑓s吩咐琪琪,“你馬上去找妙妙,讓她帶句話給歐陽姐,說有人要為悠悠出頭。”“喂,你們搞什么名堂?發(fā)神經(jīng)嗎?”二哥推開琪琪,奔過來抓住黎海的手腕,“那個婊,子就是個禍害?!?/p>“二哥?!蔽也粮蓽I,冷然說道,“當初你從悠悠身上拿走她所有積蓄的時候,你為什么不說她是個禍害?”“我,她,她的錢也有我的一半,她自己爛賭,輸了錢還不是用我的?!倍鐫q紅了臉,我頭一回見到一個七尺男兒掙理兒的時候這么不要臉。夜深了,起風了,霏霏細雨陣陣寒意,但比不上心冷,比不上這吃人的世界還有多少能讓我心灰意冷。我真不愿相信,我爭取來的機會是為了給悠悠收尸,可是我能做的真的好少,我不可能單憑自己的能力對抗歐陽英,這一點,黎海說的沒錯,我是雞蛋碰石頭,人沒救來,說不定自己脫不了身。我想到莫少,他可以救她,但是他在哪里?我想到鄭先生,他可以救她,但是他又在哪里?他們是他們,我是我,我在他們以外的世界茍延殘喘,我于他們而言,呼之即來揮之即去,如果這一去,我回不來,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在某個時候某個地方想起我,想起我這樣的女人,努力地活著。悠悠也想活著,哪怕被世人拋棄她也堅強地活下來,雖然活得不夠光彩,可是她也沒有錯。“雪禾,你害怕嗎?”琪琪握著我的手,我感覺她在發(fā)抖,還沒開始她就退縮了。“你可以不用去?!蔽液退牟煌?,就是我會隱藏自己的害怕。琪琪搖了搖頭,眨著淚眼靠著我的肩頭,嘆息地說:“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女孩?!?/p>“是嗎?”“如果能早一點認識你,我一定可以跟你一起逃離這個地獄?!?/p>“只要你愿意,什么時候一起逃離都可以?!?/p>“你為什么這么執(zhí)著?為什么不害怕?”“我怕?!蔽揖o握拳頭,強裝鎮(zhèn)定地說,“我怕我墮落,我怕我失去自己?!?/p>“那你還記得自己是誰嗎?”“當然,當然記得?!蔽夷曠麋?,正色道,“我記得,我是個有血有肉的唐馨。”我記得的事情太多了,我記得我有個無憂的童年,我記得我的父母,我記得鄭先生,我還記得莫少,我更加不會忘了姚振晟,也許臨死前,我還會想起徐臨,我等不來他親手抓住這些人。我越想越消極,幾乎認定自己也是赴死,我為了一個不相干的人,值得嗎?我考量不了這值不值得,我曾經(jīng)和父親去深山放生,那個時候,他告訴我,在這個世上,生命是最美的禮物,是上天的恩澤,我們都要重視,更要珍惜。我挑選了一件比較體面的衣服穿上身,我在鏡子前扎起馬尾,我讓我的丑陋表露無遺,我要和它共同面對。琪琪打開門,我走出去,黎海也準備就緒,他拉上夾克衫的拉鏈,挺直腰桿注視我,我們對視半秒,他驚訝我的冷靜,之后問道:“準備好了?”“不要通知枚姨?!?/p>“我不敢?!?/p>“走吧。”我目光堅定,越過樓梯口的二哥和蘭蘭,我聽到二哥的咒罵,他跟著下了樓,還想勸我們放棄,可是我去意已決,我?guī)е韬?,還有怯弱的琪琪,我們冒著雨消失在夜幕之中。這畢竟不是好事,約定的時間在凌晨三點,今晚上下了雨,城中村的熱鬧很快收攤,地點也熟悉,就是燕姐的酒樓,酒樓提前打烊,四周靜謐無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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