撈起我的偷聽器,它很慘烈地泡在花瓶里,難怪我被噪音驚嚇得差點耳鳴。我借了錢買束花送給丁菲菲,實則是將偷聽器放在百合花底部,哪曉得護士姐姐真就拿來花瓶,好在她沒有將偷聽器翻出來,否則我真不知道該如何向徐臨交差。我從洗手間出來后,黎海一臉嫌棄地看著我,我身上的味兒重,他不想靠近,琪琪送來一包藥,說是在醫(yī)院外面藥店買來的治肚子痛的藥,我還沒有時間吃藥,我得想辦法檢查我的偷聽器,于是,我等在外面,直到他們?nèi)茧x開。我甩了一下偷聽器,不知道還能不能用,這東西看起來挺結實,應該防水吧。“什么人?”醇厚的男聲夾著謹慎的質(zhì)疑,我下意識捏緊偷聽器,轉了身,緊張地睇著對方,盡量在面色上減低心里的慌亂。定睛一看,我們雙方都掠過一絲驚訝,四目相接,我心里的悸動暗藏在瞳底,我飽含太多情緒,模糊了他在我眼里的溫柔。薛芳是誰?我很忙,還沒有來得及好好地接受偷聽來的事實。他說得那么直白,語氣堅定得像一把刀子,毫不設防地刺中我,我躲不開,正中下懷。“你為什么在這里?你在做什么?”鄭先生的質(zhì)問絲毫沒有客氣,他跨了一步,越來越靠近我。我緊緊地捏著偷聽器,手心溢出汗,我覺得我應該收起胡思亂想,事實上,我連吃醋的資格都沒有,我憑什么吃醋?因為鄭先生是我的客人嗎?他在我跟前停下,我的舌/頭打結,支吾地說話,反而引起對方懷疑。“手里拿著什么?”鄭先生的身子微微前傾,健碩的體格壓迫而來,擊潰了我的心理防線,我仰起緋紅的小臉,沒頭沒腦地說:“你不是我的客人?!?/p>鄭先生的疑云定格在他眉宇之間,我想灌滿勇氣,然后撫平他的眉間,他的俊臉不應該雕刻出這樣的紋路,并且還是我給他添加的。“我的意思是說,你不是我的客人,從一開始到現(xiàn)在,我從來沒有把你當作我的客人?!蔽蚁胝f很多事,我曾經(jīng)認真地考慮過,如果再相遇,我要把心里的話全都告訴他,我不想把這些話爛在心里。“我想跟你走,只是還沒有到時間,如果我自由了,我一定會跟你走?!蔽依^續(xù)說,也不管他想不想聽,他好像稍微后退半步,面無表情地凝視我,他孤傲的態(tài)度令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個小丑,掏心地討好我的客人。“為什么跟我說這些?”鄭先生的話語變得沒有溫度,在凜冽的寒風中冷卻我的勇氣。“我想說,我沒有討厭過你。”我垂著頭,沮喪地說,“我以為我可以討厭,我以為討厭一個人才不會變得麻木,可是,我根本就討厭不了,我非但不能討厭,反而想知道你的事情,我想知道很多,也想知道你的想法。”“我的想法?”鄭先生的側重點總是充滿懷疑,我不喜歡這種感覺,不被信任的感覺令人窒息,特別是他,他似乎不會因為我的“告白”而緩解之前的誤會。我剛要說話,豈料他伸手,趁我不備之際,奪下我手里的東西,那是一包琪琪給我買的藥。“這是什么?”我噙著淚,斜睨對方,痛心地問:“你一定要這樣?”“我只想知道你的目的?!编嵪壬渲?,淡漠地說,“還有你的身份?!?/p>“那你呢?”“你不需要知道。”“之前想帶我走,是為了什么?為了知道我的身份?”我負氣地逼問,目不轉睛地盯著他。鄭先生避開我的眸光,靜了片刻,而后開口:“惻隱之心?!?/p>“所有的一切都因為你的惻隱之心?!蔽依湫σ宦?,捏緊的偷聽器恨不能嵌入我的皮肉之中,“對不起,是我理解錯了,有的時候該說的說清楚,免得對方誤會?!?/p>“你還沒有告訴我,你來這里找丁菲菲是怎么回事?是不是莫晉翀指使你這么做?”鄭先生關心的不是我心碎的聲音,他滿腦子都是莫晉翀,他就不能把我的話聽進去半分嗎?難道我相信莫少就應該被他徹底懷疑嗎?他們之間的恩怨,關我什么事?“是,我是莫少派來的?!蔽腋纱嗾账脑O定演下去,他既然認定,我又何必掙扎,我的想法過于極端,也懶得顧及后果。“你……”鄭先生詫異我突然的“坦白”,我面對他不再膽怯,我發(fā)現(xiàn),越是在乎越是出錯,倒不如一錯再錯,錯得更加離譜,也就無所謂錯成怎樣的不可理喻。
我往前一步,撥開自己的右邊卷發(fā),我的丑陋浮現(xiàn)在他眼前。“你還想知道什么?是不是懷疑莫少派我來跟你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?會不會懷疑,其實莫少還想利用我接近你,你說莫少是不是有些可笑,居然派我這么一個丑陋的女人使用美人計。”我是怎么了,我說出這番話,我自己都嚇了一跳。鄭先生抓住我的雙肩,難以置信地說:“莫晉翀是集團的人,他們殺人不眨眼,你跟著這樣一個惡魔,不會有好下場的,你聽我勸,離開這里,有多遠走多遠,或者我可以找人幫你?!?/p>“你不怕我告訴莫少?”“如果你已經(jīng)執(zhí)迷不悟,我也無可奈何?!?/p>“我恐怕會讓你失望了?!蔽覔屪哙嵪壬种械乃?,似笑非笑地說,“謝謝你曾經(jīng)的惻隱之心,我會銘記于心,我暫時不會離開,也許你有你的使命,所以我也有我的目的?!?/p>“雪禾。”鄭先生在我準備離開之時,猝然捉住我的手臂,他側過身,猶豫地問,“剛才你說你從來沒有討厭我,是真的嗎?”“你在乎嗎?”我扭頭,很用力地推開他,我不想等待結果,因為結果已經(jīng)不重要。我重新認識我們之間那點微妙的感覺,感覺可以膨脹,但不能成為情感的寄托,我一廂情愿地患得患失,飄到半空中猛然地摔下來,這一沖擊很讓人挫敗。關上門,我強忍的淚水很不爭氣地滑下來,琪琪來找我,我不想他們看到我的懦弱,于是偷偷擦干淚,笑臉迎上他們,隨同他們返回悠悠的病房。悠悠失血過多,雖然蘇醒,可看起來蒼白無力還很虛弱,醫(yī)生檢查出悠悠身上還有其他疾病,她的病,我們很清楚,可是要不要治療,我還不能決定。我不能決定的事情還很多,我覺得有點累,黎海正希望我疲憊,他很想回去休息了,我想我可能也需要返回小樓好好睡一覺。我將偷聽器藏在衣服內(nèi)袋中,打算和琪琪他們一道返回城中村。在醫(yī)院大門口,我遇到鄭曉江,他像是久候我多時,我看到他,還是會按耐不住急速地心跳,我是多么想安安靜靜地看著他,像這樣不顧一切地注視對方,似乎可以拋開所有的煩惱奔向對方。可惜的是,我又表錯了情,我以為他等待我出現(xiàn),像是電影中,男主角等待他的女主角,他們的等待可以驚天動地。“你為什么要這么做?”鄭先生向我沖過來,不分青紅皂白地抓住我的手腕,惡氣騰騰地質(zhì)問,“你害死丁菲菲究竟有什么好處?難道你是幫兇?”“我不知道你說什么……”“你當然可以不知道,你可以一直裝作這么楚楚可憐,這是你的伎倆,你最拿手的伎倆,你可以騙取我的同情,躲過我的懷疑,然后神不知鬼不覺地陷害我身邊的人?!编嵪壬鷰捉а狼旋X地說。琪琪和黎海面面相覷,不光他們驚疑不解,其實我也完全懵了。“你弄疼我了。”我瞪視鄭曉江,我的控訴帶著我的脾氣。鄭曉江放大瞳孔,怒火毫不掩飾地燃燒我的靈魂,我總算體會到信任可以拯救一顆心的意義,不被信任的心,應該放在哪里?他捏著我的手腕,等同于捏著我的心,再用力,我的心徹底沒救了。“你,弄,疼,我,了?!蔽乙蛔忠痪涞卣f,倔強地看著他的憤怒。不久前,他還會憐憫地看著我,還會有惻隱之心,這會兒他眼神中的恨意平白無故地加在我身上,他憑什么懷疑得那么堅定,他就不能信我一次嗎?“真的很討厭?!编嵪壬﹂_我的手,我踉蹌地后退,好在琪琪扶住我,他冷笑一聲,輕蔑地說,“真的很討厭被你捉弄,明知道你們是一伙,我卻還要相信?!?/p>“你相信什么?你有相信我嗎?”“我相信你,所以現(xiàn)在丁菲菲又送到急癥室,她中了毒,危在旦夕,如果有什么三長兩短,你可以回去向莫晉翀復命,不過……”鄭先生指了指我的胸口,痛斥,“不過你良心何安?你確實讓我好失望。”“丁菲菲中了毒?什么時候的事情?”我聽出端倪,想搞清楚狀況。“少來了,你在她的病房鬼鬼祟祟,試圖扯開話題蒙混過去。”“反正我說什么你都不會相信?!蔽一沓鋈?,怒斥,“我沒有下毒,我要為自己辯白一次,我不管你信不信。”鄭曉江深吸一口氣,平復暴戾的怒火,鎮(zhèn)定地說:“你回去告訴莫晉翀,傷害我身邊的人,我更加不會放過他們?!?/p>他走得真是匆忙,也不等我多問幾句,我還不知道丁菲菲中毒的情況,我還沒有解釋清楚,我還有沒有必要解釋?我已經(jīng)在鄭先生心中判了死刑,我受了傷,我該找誰算賬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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