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公作美，這兩天天氣都還不錯，姐妹們難得清閑，面對這座空城，大家更加思鄉(xiāng)心切，所以大部分時間都聚在一起嗑瓜子聊天，我聽蘭蘭說著她以前的事，原來她是被自己小姑帶到這里，她說她家里有五個哥哥等著娶媳婦，因此母親急著把她嫁出去，收了男方聘禮，也好給其他哥哥準(zhǔn)備娶媳婦的本錢。

“那你在這里豈不是夜夜嫁人？”蘭蘭的朋友歡歡揶揄她，我坐在一旁的沙發(fā)椅上看著書，偷聽她們閑談。

蘭蘭瞥了一眼歡歡，繼續(xù)說著她的故事，她的小姑就是為了幫家里賺點生活費，所以嫁給一個聾子，對方家境還不錯，原本以為苦日子到了頭，哪曉得對方不但是個聾子，還是個……

我沒聽清楚，瞄了一眼蘭蘭他們。

蘭蘭故意盯著我，掩嘴笑了笑：“雪禾，你看什么？如果你嫁給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，你會怎么做？”

歡歡跑到我身邊，蹲著問道：“雪禾，我聽人說莫少爺多金帥氣，又高大威猛，是不是在晚上的時候?qū)δ阋蔡貏e溫柔？”

我傻了眼，頓時紅了臉，真沒想到她們居然對這種事情這么感興趣，聽歡歡這么說莫少，我反而覺得可笑。

“雪禾?！辩麋鬟M(jìn)來小樓的客廳打斷了她們，歡歡暫時放過我，還好放過我，因為我沒辦法與她們“分享”關(guān)于晚上的房事。

悠悠的傷勢不見好，已經(jīng)搬去住在鄺醫(yī)生的診所，暫時由二哥代付醫(yī)藥費，其實鄺醫(yī)生免去不少費用，但對于我們來說都是天文數(shù)字。琪琪很急著拉我去鄺醫(yī)生的小診所，雖然現(xiàn)在沒有固定的人看管我，然而我一出了門，門口那些本該悠閑自在的馬仔全都提高警惕，他們有同一個目標(biāo)，那就是在安全距離下盯緊我的行蹤。

我還是無法獲得自由，現(xiàn)如今，我不急于要求這份自由，我很清楚自己每一步該走的路，面對通往自由的方向，我必須穩(wěn)步前行，不容許有絲毫差錯。

“是鄺醫(yī)生要見你。”琪琪站在診所門口，進(jìn)進(jìn)出出的病人時不時地看我們一眼，我也掃視四周的人群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今天的氣氛很吵鬧，診所多了一些孩童，那些抱著孩童的婦女像是在流鶯巷見過的ji女，他們的組合顯得極其詭異。

我踏上臺階進(jìn)了診所，琪琪守在門口對著我搖了搖頭，她的眼神示意我一個人進(jìn)入即可，于是我轉(zhuǎn)過身，豈料被迎面而來不著眼的家伙撞了個滿懷，我下意識扶住搖晃的身子，定睛一看，居然是茉莉。

她吸了口氣，慌慌張張地從我身邊掙脫，然后匆忙離開了。

她看起來像是病得不輕，雙眼紅腫又面無血色，我知道，她即將病入膏肓，我憂心忡忡卻無可奈何。

“雪禾，身子不舒服嗎？”鄺醫(yī)生一步上前拉住我的手，在我回答之前，她湊近我耳邊，裝作若無其事地小聲嘀咕，“別說話，二樓最右邊的房間，有人找?！?/p>我收到訊息之后本能地起疑，我想知道更多，卻無法追上鄺醫(yī)生的目光，她有意避開，走進(jìn)大廳的診室，再也不會平復(fù)我的疑慮。

該不該一探究竟，容不得我多想半分，診所依然有馬仔晃來晃去，他們不會靠近我，這是枚姨的命令，我活在馬仔的眼皮底下就是活在枚姨的視線里，這個診所沒有后門，是枚姨的地盤，所以我后退著上了樓，馬仔們瞧著兩眼也沒有打算跟進(jìn)來。

或許是悠悠的病房，我在二樓走廊里徘徊，一直揣測鄺醫(yī)生的反常，直到我停在最右邊房間的門口，我的手搭在橢圓的把手上，門沒有鎖，我一動，吱噫一聲，門開了。

一束溫暖的陽光照亮我的雙眸，那一刻，掠入眼眶的背影，沖破寒冬的洗禮，我看到的，不再是一顆黯淡無光的星，而是承載了我的信仰，在我的世界里，他是那么的耀眼輝煌。

他循聲轉(zhuǎn)身，我接住他的眸光，他的自信擊潰了我的恐懼，我的懷疑淹沒在彼此的笑容之中，我想，我可以解釋一下，然而，我并沒有開口。

我們都沒有開口說話，只是就這樣凝視對方，很奢侈地享受這么安靜的時刻，好像塵世中的紛擾都無關(guān)重要。

我察覺鄭先生想要抬起雙臂，想要擁抱我，只差一點勇氣，我就走到他身邊，被他緊緊地抱著，不知道為什么，我們都失去這份勇氣，他的遲疑強(qiáng)迫他放下手臂。

“他們有沒有為難你？”鄭先生的語氣很輕，像是微風(fēng)中飄來的一縷花香，淡淡地優(yōu)雅地存在著，揮不去也抓不住。

“謝謝?！蔽覀?cè)過身，手指捻起桌上花瓶中插著的已枯萎的花蕊。

“對于之前對你的態(tài)度，我感到抱歉?！编嵪壬晕⒕o張，摩擦雙手，踱步又道，“你可以不原諒?！?/p>我莞爾一笑，斜睨鄭先生的緊張，柔和地問：“我可以多嘴問一句嗎？”

“除開關(guān)于我的事情?！?/p>“你這樣的道歉真心欠缺誠意?！蔽夜室獍逯?，忍不住笑出聲，“我想，你這么輕松，又抽空來關(guān)心我，想必是丁菲菲又撿回一條命了吧?！?/p>

“不是你下毒。”鄭先生凝重而肯定地說。

“查到是誰了嗎？”

“沒有?！?/p>“會不會是之前探望丁菲菲的人？”我想到莫澤君。

鄭先生往前一步，走近我又問：“你離開酒店宴席來到這里的三樓，找誰？”

“你找誰？”我聳了聳肩，避開對方的目光，走到另一邊說道，“我們還是缺乏信任，即便雙方有過共患難的經(jīng)歷?！?/p>我腦中閃過那晚的情形，鄭先生敏捷的身手根本不像是一般的斯文律師。莫少說，他查不到鄭先生的過往，他的過去只存在五年時間，而這五年期間，他不停地打官司賺錢，為自己積攢名氣，成為了惡魔律師沈老頭的得意門生。

他是什么人，是徐臨的同伴？僅此而已？我的直覺開始否定這個猜想。

“從我拾到你身上的偷聽器開始，我就一直猜測你的身份?！编嵪壬_口，打斷我的思緒，我認(rèn)真地聽他說話，“不過很快，我推翻我的揣測，一個有專業(yè)訓(xùn)練的人不會這么感情用事?！?/p>我意味深長地笑了笑：“然后呢？”

“單純只是喜歡莫少爺?shù)臒o知少女。”

“嗯，喜歡莫少爺不代表是無知。”我佯裝憤憤不平地反駁。

“喜歡他哪一點？”鄭先生冷著臉，極其不悅地怒問。

“跟男人一樣，喜歡漂亮的臉蛋?！蔽野l(fā)現(xiàn)他生氣的樣子別有風(fēng)味，特別是我嗅到一股醋味，更加令我興奮不已。

他的怒火來的迅猛，我還沒有準(zhǔn)備招架，然而他向我奔過來，雙臂抬起擁住我的雙肩，我在他身下調(diào)整呼吸，我迎上他的貪婪，我止不住內(nèi)心的悸動，我們都想要更多，于是他毫不客氣地垂首，覆蓋了我的紅唇，我不確定嘴唇的顏色，可能會因為羞澀而緋紅，像被點燃的火焰，在周身彌漫。

那時，我們偷摸地親吻，甜蜜在彼此心中溢滿，當(dāng)然，我不知道他的心，但我很明白自己的憧憬，在我還活著的時候，我可以義無反顧地積累這份壓抑在心底的愛戀。

“啪——”花瓶落地，摔碎的聲響驚醒了我們的情/欲。我被放倒在桌上，枯萎的花蕊散落一地。

陽光照在我們身上，我們平靜下來，他抱著我，很用力也很執(zhí)著。

“如果有一天，我和莫晉翀只能活一個，你希望是誰抱著你活下去？”鄭先生的聲音空寂而孤獨，我聽著，心顫抖，驚愕地抬起頭。

“鄭先生，你們之間究竟發(fā)生過什么？”

“仇恨，是我此生唯一的信仰?！标廁v的眸光再也尋不到光亮，我了解暗藏仇恨的心境，我們將仇握在手里，恨越深，握得越緊，但往往卻不知道自己究竟握著什么，但凡有勇氣打開手，也許能看清楚自己握緊了什么，然而，我們都不愿打開，封閉的心越來越黑暗，所以我們都走不出，也就找不到光明。

我感謝鄭先生還記得來看我的生死，不過我有點不明白，如果說琪琪很容易被收買，那么鄺醫(yī)生呢？她不是見錢眼開的人，她為什么要幫助鄭先生？

我離開診所之前特意進(jìn)入診室，鄺醫(yī)生例行公事一般開了一點藥。

“鄭曉江。”我拿著一瓶藥，盯著鄺醫(yī)生說，“他走了?！?/p>“幾年前，我因為一個孕婦的死而惹上官司，他替我打官司，雖然贏了官司，不過我再也沒有返回手術(shù)臺?！编椺t(yī)生合上病歷本，抬眸注視我，“我認(rèn)識他的時候，他剛剛在沈老頭身邊做事，我這場官司是他的入門考驗?！?/p>“也就是說，你們五年前相識？”

“再遇就是昨天，他請求我?guī)兔Γ乙蚕脒€他恩情。”

“為什么這一次可以全盤托出告訴我？”

“我不想被你騷擾?！编椺t(yī)生嚴(yán)肅的表情惹得我咯咯直笑，我笑得開懷，捂著嘴不顧形象地大笑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