用過中餐,年輕的女傭簡單地收拾我的房間,這時,我聽到外面吵鬧的聲音,于是走出門,我看到明珠關(guān)上自己房門,匆忙地奔向樓梯口。“明珠。”我跟著追了幾步,她聽到我的喊聲,在臺階前頓住腳,回頭說道:“雪禾,你在別墅休息,城中村出了很嚴重的事,我得跟枚姨出去一趟。”城中村出事了?我心里咯噔一沉,轉(zhuǎn)身跑向另一條回廊的盡頭,恰巧就看到女管家鎖上枚姨的臥房,她將鑰匙放在口袋中,抬頭看到我,微微一笑地問道:“雪禾小姐,有事嗎?”“枚姨她……”我怔怔地問,“她出去了?”“太太接了個電話就出去了,您如果有事,也只能等她回來再說了。”“哦,謝謝?!蔽夷炯{地點了點頭,眼睜睜看著女管家?guī)е€匙離開,確定她下了樓,我才敢走到枚姨臥房門口,雖然心里明白,可還是試著轉(zhuǎn)動門把。果然,上鎖了,我無法進入。就是臨時學會穿墻術(shù),我也得進去,眼下是絕佳時機,錯過這個村不見得還有這個店了。按照電視里學的,我找來一根細長的鐵絲,又用身份證刷了門縫,可結(jié)果完全沒用,這種技術(shù)活并不是現(xiàn)學現(xiàn)用,何況我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,所以我得另開辟新的手段。我在別墅逛了一圈,思量著如何打開枚姨的臥房門,同時,我發(fā)現(xiàn)整棟別墅,除開門口的兩個黑衣人,里面就只剩下我和兩個廚娘了,其中一個廚娘還是枚姨的女管家,聽明珠說,這個女人跟著枚姨大半輩子,所以枚姨才完全信任她,我剛才看到她鎖上房門,其實能拿到她手中的鑰匙,我想要進入任何一間房都不難。關(guān)鍵就是我跟這個女管家完全沒有交情,總不能收買她吧,因為我窮得一分錢都沒有。思著想著,我來到廚房后院,看到年輕的女傭阿霞正在將洗凈的被單晾起來,我徘徊著向前走近,尋找女管家李阿姨的身影。阿霞拍了拍手,在她轉(zhuǎn)身的同時,我側(cè)過身子躲進被單的后面,我潛意識里不想讓她看到我,也許是心虛,當時嚇得懵了。就在我側(cè)身觀察阿霞的去向,余光也掃到了李阿姨的身影,她蹲在花盆前,專注地移栽盆里的花卉,我想,我真心不愿打擾她的閑情逸致,然而,我迫不得已作出決定,真的是好艱難,我開不了口,只能動手。你說好壞應該如何區(qū)分,好人,就應該一輩子勤勤懇懇安安分分地過日子,品行良善,不能害人不能傷害別人。因為好對應著壞,光明對應著黑暗,生對應著死,似乎這就是大部分人認知的好壞之分,至于界定,也是隨著人心而定,我說莫氏他們不能裁決他人的生死,其實我們自己早已經(jīng)在心里裁決他人的靈魂。當我抓住地上放著的木棍,我想我的靈魂至少在這一刻算不得好人,那么我傷害了別人,究竟是好人還是壞人。緊握著木棍,我再往前就靠得更近了,她可能隨時感應到身后的危機,所以這一瞬間,我不能再胡思亂想,而是下定決心朝著李阿姨的后腦揮去一棒。我扔了木棍,雙手微顫,整個身軀像是被抽干了所有供血渠道那般僵硬,我下手沒輕沒重,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有生命危險,于是我硬著頭皮蹲下來,摸了摸躺在地上的李阿姨,好在還有呼吸,我放下一顆心,開始在她身上翻找鑰匙。時間是下午三點多,我不知道枚姨他們大概什么時候返回別墅,也不知道李阿姨什么時候清醒過來,但愿她清醒后立刻去醫(yī)院,我真心有些擔憂。拿到鑰匙后,我馬不停蹄地趕赴二樓,我的興奮壓制住恐懼,摸索著打開房門,我立刻潛入然后輕輕地關(guān)上。還是那個簡陋的臥房,厚重的窗簾遮蓋住外面的光線,我不敢完全拉開窗簾,只好掀起一角照亮屋子里的擺設即可。時間就是生命,我直奔主題,跑到床頭柜立刻打開抽屜,可是打開后,我整個人傻了眼,因為抽屜里干干凈凈,就連之前凌亂擺放的身份證也都不見了。第一個,第二個,最后的抽屜全都沒有東西。我不死心,又在床上翻找,想當然是毫無收獲,這怎么可能,我分明就是在床頭柜看到我的身份證,還有一些簡易的賬本。莫非枚姨有所察覺然后藏匿起來?有這個可能,她出門之前精心收拾,就是以防萬一。我不甘心,我蹲下來在床底板內(nèi)側(cè)觸摸可能存在的機關(guān),之前不是找到了王耀文藏在床底板的照片嗎?我天真地以為還能這么幸運,當然,我不可能每次都如此幸運,因此,我急得焦頭爛額滿頭大汗,依然要空手而歸。打開衣柜一目了然,敲敲打打也沒發(fā)現(xiàn)異樣,也就是說,枚姨將東西藏得天衣無縫,我根本就不可能得逞。好累,心也好累,我癱坐在地上無力地喘氣,有些身心俱憊,還帶著些許的失望,我甚至不去看時間,任憑自己坐在臥房發(fā)呆地緩解一無所獲的悲劇。“叭叭——”不知過了多久,外面響起車鳴,我猝然一驚,恍然回神地站起來。鑰匙撞擊的聲音嚇得我身心一顫,這時,后院的李阿姨已經(jīng)躺了兩個小時,如果他們回來看到她受傷,如果他們知道我擅闖枚姨的臥房,如果他們一氣之下把我交給姚振晟,等一下,我在門后聽到樓梯上急促的腳步聲,我已經(jīng)來不及,來不及把李阿姨和鑰匙復原了。
“咔嚓——”開門的霎那間,我滾進床底,屏住呼吸地閉上眼,好像以為這樣我就能變得隱身。“太太……”年輕的女傭跟進來,應該還有其他人,枚姨不耐煩地罵道:“出去,滾出去……”“阿霞,你先出去,我有話要跟太太說?!边@是王耀文的聲音。“我跟你沒什么可說,你也出去?!泵兑痰穆曇艉芾潇o,之后我聽到關(guān)門聲。“我覺得你不能這么做?!蓖跻碾y得說話這么認真。“怎么做?我該怎么做不需要你來多嘴?!?/p>“按照現(xiàn)在的情況,警方一定是掌握了足夠的證據(jù)才會圍剿歐陽英他們的舊祠堂,所以應了雷毅的話,雪禾肯定是鬼?!?/p>什么?警方圍剿了舊祠堂?我猛然睜開眼,吸了一地的灰塵,差點咳嗽。“歐陽英之所以這么大膽,完全是姚公子背后操控,你別以為我不知道,你的心早就飛去姚振晟那邊,哼,既然我們道不同,那就趕緊拆伙?!?/p>“阿枚,你聽我說,老爺子已經(jīng)不行了,現(xiàn)在你跟我去投靠姚公子還來得及,把雪禾交給姚公子,他不會虧待你的,再說了,你一開始的目的不就是希望姚公子幫你救回程榮嗎?”“王耀文?!泵兑烫岣叻重悾澳氵€好意思在我面前提起程榮,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安了什么心思,哼,沒錯,我跟你說過,我把雪禾帶回來就是要挾姚振晟給我救回我兒子,但是,我也知道,為什么程榮會被抓起來,因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你陷害的。”“這,這從何說起?”“梨香的那批貨急于轉(zhuǎn)手他人,于是她找到了你,你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,你早就想跟著姚振晟干,這就是個機會,當然,你也知道風險,所以你居然將程榮推出去做了你的替死鬼?!?/p>“不,這不可能,我跟你一樣很著急程榮的判決,他販賣的時候我根本就不知道情況?!?/p>“你,程榮,還有阿權(quán),你們?yōu)榱隋X財失去道義,你們都被姚振晟收買,也就應該料到會有今天的下場。”“哼哈,阿枚,說得好像你很有道義,其實我們都是同路人,你不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?”“是該清醒了,你告訴姚振晟,我不會出賣老爺子,也不會交出雪禾,我?guī)貏e墅,并不是為了程榮,這小丫頭性子烈,留在城中村早晚被雷毅滅口,這樣的女人,我舍不得讓她就這樣死掉了。”“現(xiàn)如今,只有你和莫晉翀兩人還守著一個空殼的莫氏,你以為老爺子還能撐多久?”王耀文不屑的語氣讓我聽來特別憎恨,但同時,我也有些驚愕枚姨的說辭,她好像變了一個人,還是我從來就沒有認識過真正的老妖婆。“姚振晟給了你什么好處?”枚姨咬牙切齒地質(zhì)問,我覺得氣氛有些變了味兒,跟著緊張起來。“也沒什么好處,就是覺得你也該退休了,整個B區(qū)的紅燈場也是時候易主了?!?/p>“王耀文,你別過來,外面都是我的人。”枚姨的聲音打顫,我有些慌張地挪動身子,然而就在我挪動之際,突然膝蓋碰到什么東西,膈應得有些痛,我低頭一看,膝蓋處的地磚有凸起的疙瘩,我的手輕輕撫摸這個凸起的地方,我還不敢隨便亂動,此時外面情況更加危機,我不想欠老妖婆一個人情,我要問個明白。“你,王耀文,呼……”我貼著地面張望床外面的動靜,我看到王耀文的手指離開枚姨的脖子,剛才他是想掐死枚姨嗎?“是不是覺得近來的身體越來越差?”王耀文獰笑一聲,“明珠早就換掉你的藥,你想想,哮喘這種病根本就治不了根,與其拖得這么累,倒不如一死百了,省的讓人操心,你說呢?”枚姨捂著胸口,從沙發(fā)上滾下來,我咬著唇還是不敢跑出去。王耀文拿出一瓶噴劑,在枚姨眼前晃動地說:“給你生路,你不走,姚公子這個人做事向來干凈利落,他說了,如果我勸不了你,那就,替,代,你……”“你,你不得,不得,好死……”枚姨伸手想要抓住王耀文手中的藥劑,可是她太虛弱了,胸憋讓她漲紅了臉,我捂著嘴躲在床底下,我反復自問自己該不該跑出去制止王耀文的行徑,可我猶豫了,懦弱了,害怕了,我還是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強。我恨自己在這個節(jié)骨眼上退縮,我只能閉上眼強迫自己平靜下來,也許他們只是吵架,也許還有回旋的余地。雖然閉著眼,可我抑制不住內(nèi)心的撞擊,我的眼角濕潤了,我甚至在祈禱老妖婆一定要撐下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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