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了許久，慕長歌才掃一眼張媽媽，冷聲呵道，“好一個張媽媽，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，不過仗著自己是府里的老人，我平日對你也敬上幾分，竟就欺到我這個小姐頭上來了！”

張媽媽連呼冤枉，那張豐腴的臉都漲紅了，“奴婢、奴婢哪里敢欺負(fù)小姐？小姐這么說，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呀！”

張媽媽拍著胸口，聲音顫顫巍巍，含著一汪眼淚，“小姐平日里飲食起居，哪樣不是奴婢這個乳娘一手操辦，奴婢待小姐盡心盡力，老天爺都瞧得見，奴婢何曾欺負(fù)過小姐！”

聽她聲淚俱下的辯駁，慕長歌一言不發(fā)，翹了青蔥似的指尖，悠然自若地品著茶。

千翠院的下人見了，心里不免犯嘀咕。

這張媽媽是慕長歌的乳娘，往日在千翠院，慕長歌對張媽媽別提多敬重，把她看成千翠院的半個主子都不為過，如今怎的就毫無征兆的翻了臉？

有平日里得過張媽媽好處的人，想開口求個情，然而那話還沒到嘴邊，望一眼慕長歌，又硬生生地卡了回去。

以往這位二小姐，性子可柔的很，今兒也不知道是怎么了，看上去的的確確還是原來那幅模樣，但就是有什么東西不一樣了。

修長手指重又捧起了茶盞，慕長歌卻并不著急將其湊到唇邊，輕掃一眼張媽媽，語氣雖不急不緩，卻有著股子不容置喙的堅決。

“看來張媽媽是老糊涂了，連自己做過了什么都不記得。既然如此……來人！把這刁奴給我綁到樹上，先抽她個二十鞭，看她還能不能想的起來！”

二十鞭一說出口，張媽媽臉色頓時煞白一片，抽上二十鞭子的確不會死，但卻會讓人疼到生不如死！

“小姐！冤枉啊小姐！”張媽媽滿臉是淚，撲到了地上，“求小姐憐憫！奴婢年老體弱，經(jīng)不起這二十鞭啊！”

慕長歌垂下視線，輕一揚(yáng)手，張媽媽立刻便被兩名促使婆子給拖了出去。

碧珠心頭一緊，慌忙悄聲道：“小姐，都已經(jīng)這個時辰了，府里到處都靜的很，張媽媽要是哭鬧起來，傳到了大夫人和老夫人那邊……”

慕長歌面上仍舊是波瀾不驚，“一個下人犯了錯，還罰不得了么？”

“奴婢斗膽多言，大夫人那邊是疼著小姐的，必定不會責(zé)怪小姐，可老夫人那——”

慕長歌手掌輕輕一揚(yáng)，斬斷了碧珠尚未說完的那句。

她怎么會不清楚，這些年來，老夫人明面上不曾表達(dá)過，實際上對她這個孫女，始終都是不冷不熱，絲毫都比不上對嫡孫女慕寶箏的疼愛。

大夫人對她的“偏寵驕縱”，更是觸及到了老夫人最為不悅的點。

如今細(xì)細(xì)思索起來，慕長歌都很是佩服大夫人動的這把軟刀子，不光收買了她的人心，更是杜絕了她在慕府能夠?qū)さ狡渌佑又幍目赡堋?/p>

“不必?fù)?dān)心?！蹦介L歌望著碧珠，幽深眼眸似一潭清澈湖水，看去只有滿池寧靜深邃，不見半點莽撞慌亂。

這眼神，無端地便讓人心里安定了許多，碧珠壓下了心頭的慌亂，“是，小姐。奴婢明白了?！?/p>

慕長歌微微一笑，隨即便將視線投向了窗外。張媽媽滿臉驚惶，正在被五花大綁。

她如何不明白碧珠的擔(dān)心，只不過這擔(dān)心著實是多余。自小她便是大夫人盯準(zhǔn)了的一枚棋子，平日更不知有多少眼線明里暗里都在盯著她一舉一動。

在千翠院，哪怕只是一點風(fēng)吹草動，也會立馬鉆進(jìn)大夫人的耳中。

至于老夫人那兒……慕長歌眉梢輕輕挑起，尋常時候，老夫人從不曾注意過她這邊，然而今晚，恐怕她平日再如何疏忽千翠院，也必定要趕來這一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