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家灣并不是說所有的人都姓劉了,但姓劉的人最多,伢子有一個很文雅的名字,叫劉文章。
名字與人在很多時候本來就不匹配。
外來戶劉三驅(qū)除水鬼的事情,一下就在劉家港傳開,周家自然也聽到,看到這一位“大仙”出現(xiàn)在自家門口的時候,周老頭一臉吃驚的迎了出去。
劉三坐下以后,直接問道:“你家女兒是去年沉了瞎子灣的?”
周老頭一聽,臉色頓時有些難看,木訥的點(diǎn)點(diǎn)頭:“是啊,沒辦法,神婆說瞎子灣的海神看上了我家閨女,唉,我可是只有這一個閨女呢?!?/p>
“這樣啊……”劉三自語了一句,本來想說的話卻都直接咽了下去,他懷疑這上了劉小格身的女鬼就是這周老頭的閨女。
“大仙您來這里是……”
劉三遲疑了下,微微看了一眼周老頭的面相,這是注定孤寡無子的面相,心下一動道:“我從外邊走來的時候,看你這里有福澤?!彼钢鴦⑽恼抡f:“這伢子要拜祭你做干爹,給你養(yǎng)老送終!”
“啊——”周老頭看了一眼半大小子了的劉文章,有些手足無措。
劉三看了一眼劉文章,低聲道:“想學(xué)法術(shù)就答應(yīng)下來?!?/p>
劉文章一聽,馬上就跪了下來:“干爹在上,兒子劉文章給您磕頭了!”
年輕人就是爽快。
周老頭一把老淚縱橫,完全有些回不過神來,一番勸慰之下,這才和劉文章離開了周老頭家里。
“三哥?”剛剛出了周老頭家門,劉文章就忍不住開口。
劉三道:“你是想問我為什么叫你這樣做?我實(shí)話和你說了,今天上了小格身的水鬼,就是這周老頭去年沉了瞎子灣的女兒?!?/p>
“啊?”本來劉文章看著那被劉三用衣服包裹起來的草人,一直都在不停的滴水,把劉三的衣袍都徹底染濕了。
“你怎么知道?”劉文章問道。
“你看好了。”劉三把濕淋淋的衣服打開,里邊的草人居然在冒水!
就像是之前被水鬼上了身的劉小格一樣,嘴里、鼻子里不停的冒水,現(xiàn)在是這草人在不停的冒水。
劉文章瞪大了眼睛,那原本背對著周老頭家方向的草人,居然詭異的轉(zhuǎn)了一個角度,然后直挺挺的跪了下去!
這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個人在跪著!
火辣辣的太陽照在身上,劉文章嚇得渾身發(fā)涼,連接退了好幾步:“三……三……”
“別三了?!眲⑷龂u噓不已:“這女子也是苦命人,沉到了瞎子灣里邊,喝了一年多的海水,上了人的身以后,一直都在吐水,連話都說不出來,你現(xiàn)在拜了周老頭做干爹,她就可以放心投胎去了,算是做了一件好事,積點(diǎn)陰德。”
“我不明白啊,為什么不直接和周老……我干爹說明了?”劉文章問道。
“說明了?”劉三冷笑起來:“你和他說他女兒死了一年,還死不瞑目,成了水鬼,是想活活氣氣他?”
“我沒這個意思!”劉文章趕緊看了一眼那還保持著跪拜姿勢,周身不停冒清水的草人。
劉三伸手拉衣服把草人包了起來,正要往回走的時候,側(cè)邊的林子里忽然走出一群手提量天尺的官差來,神色不善的圍住了劉三。
劉三心里咯噔一聲,難不成是自己的事情敗露了。
“誰是劉三?”
自古民怕官,別說劉三現(xiàn)在還背著人命,就算是沒有,也要畏官三分。
“官爺,小民就是劉三。”
為首的捕快看了一眼劉三,怪笑了一聲:“上頭有人找你,跟著我們走一趟,敢說半個不子,量天尺打下來筋斷骨折,爺爺可不賠你醫(yī)藥錢!”
“我三哥可是遵守王法的,官爺寬宏大量!”劉文章堆了笑臉,可被那兇神惡煞的捕快瞪了一眼,就怯生生的退到了一邊上。
“難不成真是我命該如此?”劉三心中嘆了一口氣,逃……能逃到那里去?大太監(jiān)鄭和在這里修大船,駐扎的軍隊(duì)就有許多,這些捕快只要大叫幾聲,立刻就會有水師官兵過來。
“帶回去,別給太陽暴曬,不會有事。”劉三把包裹著草人的衣服遞給劉文章,一聲不響的跟著捕快走了。
劉文章是又驚又怕,想著回去找世叔把這新三哥?;貋恚嶂且宦仿┧囊路?,就往回跑。
他心中雖然怕,可自己拜祭周老頭為干爹,那這女鬼就是自己的姐姐,總不至于姐姐害弟弟不成?
且說劉三這邊跟著捕快直接走到了造船廠里邊,膠水熬煮的味道撲面而來,劉三有些不舒坦,捕快見他一路走來也挺老實(shí),便放下了戒心。
繞過一片熬煮油漆的廠房,他看到了一個穿著大紅披風(fēng)的宦官,站在最高處,五六個穿著官服的官員跟在邊上點(diǎn)頭哈腰。
劉三心中暗想:難道這就是大太監(jiān)鄭和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