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馥聽聞這些消息后焦急萬分,奈何她與陳修良斷了聯(lián)系,只能守在家中等消息。
陳馥年紀大了,急火攻心,身體便撐不住了,臥病在床,陳維真的保姆黃阿翠只能勸她不要胡思亂想。
“姆媽,妹妹向來聰敏機警,定然不會有事的?!?/p>
“是呀,夫人,您看著小姐長大,最是了解她,她定然是平安無事的?!?/p>
陳修良確實是平安的,她此時已經(jīng)不再長沙,而是聽從組織安排調(diào)往湖北漢口,擔任向警予的秘書并由向警予介紹轉(zhuǎn)為正式身份。然而1927年7月汪系政府公開叛變,大革命失敗,組織被迫轉(zhuǎn)入地下。以書記張?zhí)诪槭椎暮笔榱吮4纥h革命力量,安排一批青年干部撤出漢口,到上海集合赴蘇聯(lián)莫斯科學習。
陳修良當是小組長,她奉命抵達吳淞口,假扮成去蘇聯(lián)打工的人,乘上蘇聯(lián)的一艘商船,輾轉(zhuǎn)到了莫斯科,隨即在莫斯科大學留學。她和戀人李秋實也就此天各一方。
陳修良在俄羅斯安定下來后便立刻托人給陳馥寄去消息,一封電報幾經(jīng)周轉(zhuǎn)才落到陳馥手上。
“姆媽,迫于革命形勢,我聽從組織安排轉(zhuǎn)至莫斯科大學留學,姆媽不必擔心我。另外我已與李秋實同志分開,之前和您說的帶他見您是不能了。最后,山水相隔,姆媽您一定要保重?!?/p>
陳馥收到這封電報時,整個人的精神有些萎靡,從1927年月開始,趙濟猛、張秋人、王家謨相繼被捕,陳馥四處奔走,請人出面營救。
“張秋人、趙濟猛、王家謨都在寧波教過書,他們都是為人正派的教書先生?!?/p>
“陳夫人,我知你心善,但這三人身份特殊,是軍閥頭子指明要槍斃的重犯,誰也無能為力啊。”
最終,張秋人、趙濟猛、王家謨?nèi)藟蚜覡奚?,縱然陳馥見多了生離死別,但依舊有些承受不住了,她突然意識到很多時候自己對太多事都無能為力。但幸好陳修良報平安的電報又重新給她注入了活力。
1928年,浙江省書記徐緯犧牲后,組織派陳馥的女婿楊善南(陳維真的丈夫)任共青團浙江省書記。于是,陳馥遷往杭州,用自己的錢租借了一套房子,作為團浙江省秘密機關所在地,常在那里掩護。
大女兒陳維真向來讓陳馥省心,但是小女兒陳修良的感情生活卻十分坎坷,陳修良在1928年收到陳修良的電報,電報上說的是她與余飛結婚的事情。
“姆媽,余飛是工人出身的革命領導,為人正直可靠,我與他相處之后,決定結為夫妻。”1928年11月,陳修良與余飛在異國他鄉(xiāng),在沒有任何親人的見證下正式結為夫妻。
然而令陳修良和陳馥都沒有想到的是,余飛在國內(nèi)早已經(jīng)是已婚的身份,更沒想到的是余飛會背叛革命,做了叛徒。
1930年7月,莫斯科中山大學停辦,陳修良隨代表團一行從莫斯科返回上海。第二年,組織全會召開,陳修良在全國海員總工會擔任秘書,因為余飛和一些人反對王明上臺的結果,由陳修良歸納大家的意見,起草了一篇文章反饋給組織。而這一舉動卻被視為反黨行為,陳修良隨即被停止工作,此后她只能通過余飛單獨與中央聯(lián)系。
而余飛此時做了什么呢?
余飛回到了老家安慶,與他的發(fā)妻和孩子團聚了,隨后又將妻子秘密接到上海居住,這一切陳修良都毫不知情。她與姆媽陳馥保持著聯(lián)系,在1931年11月,她在信中還表達了自己初為人母的喜悅之情。
“姆媽,我的孩子出生了,是個男孩,我看著他才驚覺這些年您獨自養(yǎng)育我和姐姐是多么辛苦,待上海局勢穩(wěn)定后,我便將您和姐姐也接過來,咱們一家人在一起,苦也是甜的?!?/p>
然而陳修良不久后就發(fā)現(xiàn)自己的婚姻不過是個糖衣裹著的陷阱,內(nèi)里已經(jīng)腐爛了。1931年,余飛回安徽養(yǎng)病,將孩子也送回老家,與陳修良兩地相隔。
1931年,上海再一次生了大事,向忠發(fā)和顧順章等人被逮捕,隨機叛變,供出不少人,上海地下組織被破壞,無法生存,只好遷往蘇區(qū)。當時陳修良也要去蘇區(qū),并希望與余飛同往,于是她給余飛寫信,還寄去了許多錢。
“余飛,向忠發(fā)和顧順章等人叛變革命,上海地下組織被破壞,無法生存,遷往蘇區(qū),你設法前往,我在那等你?!?/p>
因為當時陳修良的組織關系只有余飛知道,他們又是單線聯(lián)系,也就是說余飛若不向組織上說明陳修良的身份,陳修良就等于在組織里查無此人,然而余飛沒有回信。
余飛也被逮捕了。
他在安慶偶然遇到了留蘇叛徒王晴白,當即落網(wǎng)。不久后,余飛便享受到了大刑,飛鵝吊、老虎凳、辣椒水、紅烙鐵,各種酷刑應有盡有,沒想到余飛是個軟骨頭,當即就跪下來,效仿向忠發(fā)等人,交代了自己的身份,又出賣了自己的同志。
“我說,我說,我全都招了,你們不用給我上刑!”余飛跪在地上,淚流滿面地磕頭求饒。
“呸,真沒勁,又遇上個軟蝦?!币粋€獄卒對身邊的人說道:“我還想嘗嘗給人動刑的滋味呢,結果都是還沒等用上,就自己先招了,沒勁!”
“反正也是犯人,你想玩就玩唄!”另一個人笑嘻嘻的說,絲毫沒把這些犯人的性命放在眼里。
“那可不行,我聽說這人在組織里是個重要人物,上頭說留著他有大用?!?/p>
“就他這么個沒骨氣的慫包,還重要人物?”旁邊的人吐了一口吐沫,盯著余飛滿眼不屑。
“誰知道呢,反正先不動他就是了?!?/p>
兩人走了之后,余飛嘴里卻嘟囔著:“等我混到你們頭上,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!”
隨即,余飛便效仿顧順章,在叛變后加入了特務組織,接著去監(jiān)獄識別和勸降被捕的同志。當時鄧中夏被捕后身陷牢獄,余飛被派去勸降,結果被鄧中夏罵了個狗血噴頭。
“鄧中夏同志,俗話說識時務者為俊杰,君子不立于危墻之下,你加入只有好處沒有壞處,有能免受牢獄之災,你還在固執(zhí)什么呢?”
“我呸,你個吃里扒外的叛徒,不就是怕死嗎,還說得那么好聽,老子是個硬骨頭,不會像你似的跪舔敵人還引以為傲!”
余飛勸降未果,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,余飛相繼告發(fā)了沙文漢和陳修良,一個是他昔日的戰(zhàn)友,一個更是他曾經(jīng)海誓山盟的妻子。
沙文漢與陳修良一樣,都是職業(yè)革命家。沙文漢1930年學成回國,當時他在安慶教育局秘書處以科員的身份為掩護,而余飛叛變,告發(fā)了沙文漢,所幸他正好到教育局去碰到兩個同鄉(xiāng)。
“你可回來了,你可當心哦,這里有人來找過你,警察局的,說來查你這個人,好像要抓你?!蓖l(xiāng)提醒他道。
沙文漢則說道:“這樣萬一要抓人,我就說是安徽大學的學生,然后我就打電話來找你,你就給我作證明?!?/p>
這樣說好之后,沙文漢本想連夜轉(zhuǎn)移,但外面戒嚴,他只好躲在公共廁所間等天亮再出來了,結果沒想到一出來就遇到警察。
“你在這里干什么”警察攔住他。
“沒什么,我路過這里?!鄙澄臐h鎮(zhèn)靜地解釋道。
然而警察還是把他抓了,接著問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是安徽大學的學生,叫劉成?!?/p>
警察當即詢問教務處:“你們那邊有沒有一個叫劉成的學生?”
“有的有的。”教務處那邊回應道。
然后沙文漢便逃過一劫。
當時他還不知道是余飛告密,不顧危險來到余飛家,想要通知他立刻轉(zhuǎn)移。
余飛的妹妹接待了他,他妹妹是個正直善良的人,便對沙文漢說:“我哥哥已經(jīng)叛變,此次就是他告的密,并且他還供出了陳修良在上海的住處,你們兩個趕緊逃吧?!?/p>
沙文漢立刻離開并且給仍在上海的陳修良發(fā)去電報。
“阿才入院,病重入院,打到我母親的地方?!?/p>
阿才說的就是余飛,這句話暗語的意思就是余飛已經(jīng)叛變,你立刻轉(zhuǎn)移。陳修良聞訊火速轉(zhuǎn)移,隨即沙文漢也潛往上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