衛(wèi)夫人聽罷，與茲甫互換了個眼神，忙不迭告罪道：“是，是我疏忽，是我考慮不周，是我錯……”

衛(wèi)夫人伏地懺哭，茲甫扶也不是，不扶也不是，十分為難。

目夷見狀，雙手去攙，“母親快別這樣，快起來！”

衛(wèi)夫人依著目夷，顫巍巍站起身來，臉上倒是真真切切掛了兩行淚，無助地拉扯著目夷，哽咽道：“目夷啊，我也是沒有辦法了，你看……如今朝中紛亂愈演愈烈，你弟弟初涉國政，當真是無力招架，終日恐慌……我又是一個婦道人家，又哪里敢干涉國政大事，如今，你又萬般不肯接位，我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。”

目夷心中暗誹，衛(wèi)夫人這些年的凌厲手段，他再是清楚不過，她若真能安居后宮，不干涉國政也便罷了，偏偏她是個耐不住的。

現(xiàn)下，又以這般“以退為進”來逼他妥協(xié)，目夷只覺手腳抽搐，極度不適，卻又不得不從容下跪，立誓道：“還請母親放心，如今，天下諸侯，群雄并起，我宋國不堪強敵，自是百廢待興。目夷身居長位，必定傾盡一切輔佐新君，勵精圖治，富國安民！”

茲甫聽罷，感動異常，熱切地拉著目夷，似是毫無嫌隙一般暢談了起來。

衛(wèi)夫人從旁坐著，自始至終未再多言。

他們從朝上談到朝下，從臣下的能力分析到品性，最終談到舉賢納才，茲甫忽然頗有深意地望著目夷，道：“兄長府中門客眾多，皆是賢能之士，若能得幾人入朝為官，何愁我宋國不興？”

然而，談及他府上門客，目夷卻第一時間推拒了，“都是些閑散的江湖之士，若叫他們?nèi)氤?，未必是好事?！?/p>

茲甫再問：“那兄長覺得，如今朝中諸臣，可委以重用者幾何？”

“這……”目夷險些脫口，卻終是在心中盤旋思量了一番，“朝中諸臣，皆是忠于宋國忠于國君之士?！?/p>

“那可不見得！”茲甫直言道：“都說兄長識人認人能力超凡，不知在兄長眼中，如今朝上，可當?shù)闷稹t臣’之名的有幾人？”

目夷閉目，似是仔細斟酌了一番，后笑道：“文臣武將，各有長短，若只論賢不論能，亦不能穩(wěn)固朝堂，若說小人……倒是有那么一個，國君需多加提防?！?/p>

“誰？”

“馮間！”

目夷拋出了一個“馮間”終結(jié)了與茲甫的所有談話，離開時，他才下意識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手心里竟全是細密的汗?jié)n。

一股強烈的不安涌上心頭，他說不上來哪里不對，直至回到府上，魚賈一語點醒了他。

“你這嫡母兄弟也太惡毒了，這表面上與你談論國政，實際上，是想將朝中于你有益的人全部除掉??！”

目夷緘默地坐著，如魚賈所言，他們謀算的，真的是這樣嗎？

即便他今日什么都沒有吐露，可曾在先君面前力薦過他的人不在少數(shù)，自茲甫繼位后，雖多數(shù)已經(jīng)斂藏，卻也難保茲甫與衛(wèi)夫人不再發(fā)難。

目夷深吸了口氣，看來，有些事要早做準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