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錚此刻正抱著吐血昏迷的德妃焦急萬分，轉(zhuǎn)頭看見裴照月攜著子苓疾步而入，忍不住怒斥道：“未得朕召見，何人許你們進來的？滾出去！”
裴照月面對秦錚突如其來的憤怒，卻不同其他妃嬪那般畏懼惶恐，而是福身行禮，然后快步走到床前，無視秦錚投來的怒火，而是抬手拖住德妃的下顎，騰出一只手掰開德妃昏迷的眼睛。
“你這是做甚！”秦錚從沒見過違背帝令的妃嬪，頓時怒氣更深，抬手就要推開裴照月。
“李全你傻站著做甚？趕緊把人給朕趕出去！”秦錚見裴照月閃身避開，頓時面色如黑炭，如果不是放不下德妃，他早就將人給踹出去。
李全在床尾候著，他心里焦急，見秦錚同裴照月之間起了爭執(zhí)，又見皇帝下令逐人，他急忙走過去，作勢要將裴照月拉扯出去。
“陛下難道不想知道德妃娘娘到底是得了風(fēng)寒還是中了毒嗎？”裴照月面色冷了下來，轉(zhuǎn)頭目光如電，瞪了一眼李全，頓時無形中透出一股霸道的氣勢，竟然不自覺逼的李全退后一步。
秦錚見裴照月氣勢洶洶，全然不同往日那般嬌柔如小白兔的模樣，一時也怔了怔，待他回過神來時，眸光一抬，裴照月已近在眼前，“你要做甚！”
裴照月似是聽見了笑話似的，看向秦錚的清亮眸子閃過一抹異樣，“陛下難道沒有嗅到這房間里有股奇怪的血腥味嗎？”
秦錚回過神后，不禁有些惱怒，裴照月身為后妃不僅抗令，神色言語中不經(jīng)意露出的輕視，是貴為九五至尊的他地挑釁。
裴照月哪里看不出秦錚面帶慍色，自己方才違逆了他，必然是挑釁了她為九五至尊的尊嚴(yán)。
“陛下，嬪妾并非有意違抗帝令，而是德妃娘娘病的蹊蹺，昨夜嬪妾同她回寢宮的路上，便見她神色憔悴，隱約有些病態(tài)，今日一早便聽聞娘娘病倒了，嬪妾同德妃娘娘本就是同族，于情于理都該來瞧瞧，況且……嬪妾瞧出德妃娘娘，并非生病，而是中毒?！?/p>
裴照月作為一個曾經(jīng)的十八線小演員，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，她一見秦錚馬上要發(fā)怒的模樣，趕緊上演一幕“以柔克剛”的經(jīng)典的劇目。
果不其然，秦錚被裴照月一番真摯哀婉的理由平復(fù)了一些心底驟生的怒火，只是面上仍然難看，“裴照月，你說德妃不是生病，而是中毒？你敢用你的性命保證嗎？”
秦錚心中余怒微消，一見裴照月從方才囂張氣勢轉(zhuǎn)眼做小伏低，只覺得這女子好會做戲。
裴照月絲毫不慌，她方才所做所為，并非慌亂下的失態(tài)，而是故意為之，如今皇帝心中怒氣未消，她需要安撫的同時將事情完美解決。
“陛下若是不信，大可嗅嗅德妃唇邊，”裴照月伏地一拜，抬首時看向秦錚的眸光堅定，神色如常，眉眼中甚至帶著一些如春風(fēng)般溫柔情緒。
秦錚看著裴照月，劍眉微皺，像是要將她看穿似的，他目光如電，仿佛鋒利的刀鋒，徑直攪進一潭漆黑深沉的潭水中，末了，卻如墜濃霧云海中，什么也沒窺探到。
“德妃這口中為何會有異香？朕記得德妃常用的口脂，并沒有這般香濃?！?/p>
秦錚略微有些失落，轉(zhuǎn)頭湊到昏迷不醒的德妃口邊，一股子淡淡卻難掩的異香從她微弱的鼻息中帶出來，他頓時一驚。
裴照月聞言也是渾身一震，急忙起身，伸手在德妃沾了血的衣襟上抹了一些血，往鼻下一嗅，頓時大驚失色，“陛下，德妃娘娘怕是中了‘天瀾香’”。
秦鎮(zhèn)聞言也是震驚不已，忙對著李全大吼：“趕緊的，把太醫(yī)給朕叫來，還愣在這里做甚！”
李全似乎也聽聞過天瀾香，聞言也不禁震驚不已，見秦錚發(fā)怒，在心里將自己那個沒用的徒弟咒罵一頓，趕緊領(lǐng)命出去找人。
“陛下可知如何解天瀾香的霸道？”裴照月對秦錚知曉天瀾香一事，并不稀奇，倒是如何解毒她卻不清楚，不禁出聲詢問。
“天瀾香傳說是南疆圣毒，南疆勝產(chǎn)一種名為‘天瀾竹’的植物，這種植物自生長時，便會渾身散發(fā)異香，但凡喜歡花香的植被昆蟲，都會成為它的食物，一旦天瀾竹長至一丈二尺高，就會有蠱女將天瀾竹連根拔起，再取其根，將根藏在竹中，大火燒兩個時辰，再混進蠱蟲，小火熬制四個時辰，時辰一到，這混了毒蟲的汁液，就是“天瀾香”?！?/p>
裴照月只是從王氏那兒閑時當(dāng)做稀罕事聽聞過天瀾香，當(dāng)時只當(dāng)是個故事來聽，同故事里的人一樣畏懼天瀾香能化人血肉，殺人無形。
如今從秦錚口中得知天瀾香的來龍去脈，只覺得這毒霸道到讓人避之不及。
“你既然聽聞這天瀾香毒，就應(yīng)該知道這毒服下三日后，中毒之人就會日漸消瘦，不思飲食，待三日后，血肉化為濃血，神仙難救?！?/p>
秦錚低頭看著面色慘白的德妃，心中五味雜陳，迎娶德妃雖非他本意，可德妃嫁入后，除開她直言不諱，剛直不阿的性子，會時常讓人煩悶，但他也知道德妃一言一行，從未謀私謀利，一切都是真心為了他這個辰國皇帝，為了整個辰國。
“這世間既然有毒，便有解毒的法子，”裴照月雖對德妃并沒有太過深厚的情感，可是看著如此秀麗的美人兒一生忠君愛國，廉明公正，卻被宵小之人害了性命，她不甘也不信。
“德妃娘娘口吐鮮血，血中有異香，眼中有血絲，頭部幾處大穴都已凹陷，可見里面的骨頭已經(jīng)開始自融，陛下，德妃娘娘所中的天瀾香，怕是已經(jīng)到了晚期?！?/p>
李全拉著薛子濤踉踉蹌蹌跑了進來，薛子濤顧不得其他，趕緊跪在皇帝面前，哆哆嗦嗦給德妃把了脈，又檢查了幾處大穴，面色如土，朝他重重一拜。
秦錚聞言大怒，抬腳狠狠將薛子濤踹翻，也不顧自己一身狼狽，小心將王氏平躺放在床上，轉(zhuǎn)身對著薛子濤咆哮。
“去，將所有御醫(yī)全部召來，若是你們找不到解這天瀾香的毒，德妃薨斃之日，就是你們殉葬之時！”
“李全，你查，將三日里接觸過德妃飲食起居的人，挨個挨個給朕拎出來，要是找不出罪魁禍?zhǔn)祝蛯⑦@些人全部罰去伊蘭閣?！?/p>
李全面色肅穆，聞言急忙領(lǐng)命下去調(diào)查。
薛子濤嚇得屁滾尿流，趕緊將隨行的其他御醫(yī)全部喚來，屋中一時只剩下怒氣沖沖的秦錚，以及候在一旁被無視的裴照月，還有一眾嚇得大氣不敢出的宮女內(nèi)監(jiān)。
“陛下，天瀾香是出自南疆，若是能尋個南疆人來，或許會有法子，況且傳聞不一定能信，天瀾香是否無藥可救，你我并不能確定。”
裴照月頂著屋中強大的低氣壓，朝秦錚福身一拜，將心中所想一一道來。
“南疆距離辰國有三萬五千里，就算朕此刻讓人用了南郡獻上的鐵馬，一日千里，來去也要幾日，到時候德妃怕是早已不在人世，”秦錚抬手揉著太陽穴，滿目疲倦，他挨著床邊坐下，心中涌上一陣悲涼。
裴照月忽然眸光亮了亮，她曾記得無意中翻過一本名為《天下行》的野史，其中有一頁寫著“南疆人，素愛以蟲為寵，蠱蟲丑陋，故南疆人人前便將藏至體內(nèi)，凡是此人，脖頸處必然有一條赤色血線?！?/p>
她記得昨日里那個假扮男子的小女郎，抬首望著墻頭她說笑時，脖頸處隱約有條跳動的紅線，為了證明這野史真假，裴照月特意詢問秦錚此事真假。
秦錚聞言，略微思索，而后點頭，“確實如此，我國趁同南疆有過紛爭，曾俘虜南疆人中，就走脖頸上有紅線的蠱人，為此我國軍中還有不少，將領(lǐng)中了蠱毒?！?/p>
裴照月聞言大喜，忙將西齊使節(jié)隨從乃是南疆蠱人一事告知秦錚，其中隱瞞了二人相遇，只說是國宴上無意中瞧見的。
秦錚聽聞此事，頓時有些頭疼，他此行就是為避開西齊南郡二國使節(jié)，如今召見西齊使節(jié)團，怕是要糧一事，又要被重新提起。
“若是西齊的神器能用便好了，轉(zhuǎn)瞬之間去南疆抓個南疆蠱人來，就不用朕去見西齊使團，”秦錚面色猶豫，可眸光掃到王氏漸漸凹陷的臉時，不忍之人更甚。
裴照月在旁聽著，雖不知道秦錚為何不想見西齊使節(jié)，但對于西齊使節(jié)奉上的穿越器，倒是很有興趣。
那玩意在這個世界，大約只有她會弄，她不是沒想過向皇帝進言，可是她若是真的解開這穿越器的謎底，她的身份必然會被質(zhì)疑，到時候一定會惹來不少的麻煩。
兩相比較后，裴照月還是乖乖地裝作一個古人，此刻見秦錚提起穿越器，她也只當(dāng)沒聽見，待他抱怨完了，這才開口道。
“陛下，人命關(guān)天，還請陛下看在德妃娘娘同陛下的情分上，請西齊使團來見。”
秦錚自然清楚這是眼前最好的選擇，可是想起三萬石的糧食，他只覺得頭疼不已，于是忍不住暗罵那群沒用的御醫(yī)。
“宜信傳旨，召見西齊使節(jié)團?！?/p>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