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充儀娘娘,不是說你是誤食蟹同朱果,怎么此刻又說是有人投毒?”裴照月起身施禮,眸光抬起時,只見梅氏微微閉上的眼睛里,投射出一道精光,她下意識怔了一下,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來。
“原是只當(dāng)是誤食了兩種食物,可是這朱果來歷不明,自然讓人懷疑是有人故意投毒,”梅氏眸光柔柔,面色委屈,玉藕似的雙臂輕輕環(huán)住秦錚的脖頸,側(cè)臉貼在他的頸窩里,再次看向裴照月的目光里隱約帶著譏笑。
裴照月冷哼一聲,明知朱果來歷不明,還故意吃下去,怕不是僅僅噬甜的原因吧!
“既然如此,這果子確實是出自嬪妾宮中,這果子嬪妾也嘗過,嬪妾如今好端端站在這里,便說明這果子無事,”裴照月語調(diào)輕柔,眸光含笑。
秦錚看看裴照月,面色絲毫沒有松動,眸光如利刃,轉(zhuǎn)眼間落在地上瑟瑟發(fā)抖三人身上,無形中如同一把驚恐的利刃劈砍在三人身上,只嚇得三人五體投地,根本不敢抬頭。
“這果子……確實……是白苓姐姐給我的,”小奴瑟瑟發(fā)抖,說完,又急忙磕頭。
白苓也趕緊跪地一拜,明明被皇帝的銳氣嚇得渾身哆嗦,連說話都在打哆嗦,可是偏偏要護(hù)著那小奴,對著皇帝接連磕了幾個頭,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帶著哭腔道:“陛下,這果子確實是奴婢給他的,奴婢瞧他長得喜慶,便喜歡的很。”
“可是這樣的話,難不成臣妾這毒真的是誤食不成?”梅氏眸光流轉(zhuǎn),妖媚的臉龐露出一個委屈又哀傷的表情,只是嘴角勾起的似有若無的嘲笑,落在裴照月眼中,便察覺此事不對勁。
“奴才,奴才方才說了慌,這白苓姑娘確實給這小奴送了一碟果子,但是這小家伙嘴饞,沒多久就狼吞虎咽完了,恰巧有人來喚他,不多時奴才又看見他提著一籃子的朱果,從咱們殿外跑過去,奴才心知娘娘噬甜,一時心思,便追了上去,將一籃子的朱果給截了下來?!?/p>
先前咬定青山不松口的黃衣內(nèi)監(jiān),忽然抬頭朝秦錚猛地叩首,惶恐道。
裴照月立馬發(fā)覺事態(tài)不對,這內(nèi)監(jiān)翻供的太快了,如果沒有十足的理由,根本不可能糊弄眾人。
“你這奴才,胡言亂語些什么?你既然知道這朱果是白苓給他的,為何事先不說?這會兒又?jǐn)蒯斀罔F說是旁人給的,你吃了虎膽,好在朕面前胡說!”
秦錚大怒,隨手抄起一盞熱茶,朝那內(nèi)監(jiān)砸去,滾燙的茶水順著砸碎的青瓷茶盞,濺了內(nèi)監(jiān)滿臉滿手的茶水,原本泛黃的肌膚,一下子被滾燙的茶水燙紅了一片。
內(nèi)監(jiān)乍一下見皇帝發(fā)怒,也顧不得身上被熱查潑傷的臉手,趕緊叩頭求饒:“陛下,奴婢晌午時去御廚送蟹,路過攬月閣,瞧見白苓姑姑送這小奴出來,奴才原是同這位白苓姑姑有過一些口舌之爭,心中懷恨,所以這才誣陷了白苓姑姑,如今主子中毒,奴才心里愧疚,心中煎熬非常,這才冒著欺君之罪,將事情來由稟明陛下?!?/p>
梅氏滿臉慘白,仿佛一只上等珍貴的白玉瓷瓶,歪歪斜斜窩在秦錚懷中,媚態(tài)雖減了幾分,可是女子特有的柔弱姿態(tài)卻多了幾分,仿佛一只受傷惹人憐惜雪中受傷的小鹿,那一雙動人的眸子,只一個眼神,便讓人忍不住沉迷其中。
“他所說可是真的?”秦錚對黃衣內(nèi)監(jiān)的話不置可否,反而去看那埋頭發(fā)抖的小奴,卻見那小奴抬頭時滿臉淚水,連連搖頭,哽咽地回答。
“陛下,并非如此,奴才今日只從攬月閣中取了果子,這果子奴才也吃了,并沒任何問題,這位大先生所言,純粹是誣陷奴才?!?/p>
秦錚聞言,轉(zhuǎn)而去看裴照月,面色如霜,“既然你同這丫頭和小奴都用了朱果,便能證明從你宮中所出的果子無毒,至于這小奴和內(nèi)監(jiān)所言誰真誰假,你可知內(nèi)情?”
裴照月腦海里思緒萬千,到轉(zhuǎn)念間便已然想通其中關(guān)節(jié),她起身回稟。
“陛下,今日中午白苓確實送了這朱果,至于送給誰,去了哪兒,嬪妾確實不知。”
她如今很是被動,只能走一步看一步。
秦錚不動聲色觀察她的神色,幾個彈指后,才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,低頭看了一眼神態(tài)憔悴,閉著眼睛假寐的梅氏,又抬手指著地上那青衣小奴。
“他說你以后又提了一籃子朱果,可是真的?”
小童趕緊搖搖頭,抬袖擦干凈眼里的淚水,“奴才今日只從攬月閣里帶走了一袋子朱果?!?/p>
白苓福身行禮,眸光往身旁一掃,心里莫名其妙涌起一絲恐懼。
“就是你,你還說這果子是瑯琊王氏剛剛進(jìn)貢的,德妃娘娘遣你速速送去錦瑟閣,”那黃衣內(nèi)監(jiān)聞言,挺直腰板,指著那小奴怒斥。
小奴倔強(qiáng)地瞪了他一眼,“誰告訴你德妃娘娘遣奴才去送朱果?眾所周知德妃娘娘向來只將朱果送給身邊貼心的丫頭內(nèi)監(jiān),哪里會派人送去給錦瑟閣的主子?”
他今日真是倒霉,明明已經(jīng)躲著鴛鴦閣這兩個禍害走了,不想還是被他們撞見,還被搜了身這會兒還被誣陷說是德妃娘娘送了下毒的果子,真是有冤都不知道給誰說了。
白苓抬頭看了一眼身邊這兩位內(nèi)監(jiān),長的尖嘴猴腮,她略一想,果然回憶起這二人以前同自己確實有過爭執(zhí),只不想這口舌之爭,竟然惹來這樣一場無妄之災(zāi),心中也是頗為震驚。
“就是你說的是德妃娘娘讓你送去錦瑟閣,如今在御前你還想狡辯不成?”面容兇狠的兩個內(nèi)監(jiān)指著那青衣小奴,高聲爭執(zhí)。
小奴爭執(zhí)不多,立馬紅了眼眶,一旁的白苓趕緊將小奴拉了過來,以免兩個內(nèi)監(jiān)暴起打人。
“閉嘴!”秦錚一聲怒吼,立馬將對著小奴叫囂的二人嚇得閉嘴磕頭。
裴照月在一旁冷眼旁觀,心里也算是明白了,這原不過是誤食中毒,如今有人故意受意,要讓這二人攀咬德妃,想起梅氏方才陰陽怪氣的笑容,她猜測此時多半和德妃脫不開關(guān)系。
若是這二人一口咬定這小奴是帶著有毒的朱果去錦瑟閣,即便不是送給莊妃,要是在沒有足夠充足的證據(jù)下,這小奴的性命,同德妃的聲譽(yù),怕都是危險的緊。
“陛下,臣妾不曉得蟹同朱果不能一起吃,想必其他娘娘也不曉得,今日陛下又賞賜了我同莊妃姐姐德妃姐姐刺金殼,若是德妃娘娘無意中也同食了這兩物,怕是也會中毒,還是請陛下派李先生去芍藥閣瞧瞧的好,”梅氏話題一轉(zhuǎn),忽然關(guān)心起德妃來了。
秦錚一心牽掛著心上人,聞言也是驚怕起來,這兩物同食,輕則損身,重則致命,他忙叫來李全,吩咐了兩句,就見李全退了出去。
“既然如此,朕這就讓李先生去問問,順便詢問德妃今日是否派人送朱果去錦瑟閣,”秦錚冷著臉環(huán)顧幾人。
裴照月聞言心中莫名其妙顫抖了兩下,她面上不動聲色看了看秦錚滿臉心疼的安撫著梅氏,眸光一轉(zhuǎn),又見地上跪著的兩個內(nèi)監(jiān)似乎對了了一下眼神,待她細(xì)細(xì)看去,兩人已經(jīng)五體投地,看不清神色。
裴照月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(yù)感,可是眼前人證未到,她只能如坐針氈,干巴巴熬著時間。
秦錚似乎有些疲倦,屈指握拳,舉在額頭輕輕錘了兩下,暗衛(wèi)剛剛來了密信說南郡西齊二國軍中似有異動,他正打算召集幾個心腹大臣商量大計,后院又鬧出這么一處,他只覺得滿頭思緒如亂麻,纏著他腦仁緊疼。
一時間殿里無人敢言語,眾人都是一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模樣,不多時,殿外傳來極快的腳步聲,隨即看見裴照月李全帶著玉蓉躬身進(jìn)來。
“回稟陛下,德妃娘娘病體微愈,所以晌午只用了一些清粥小菜,陛下刺的刺金殼還在水里養(yǎng)著呢!”李全快步走到近前,對秦錚作揖。
緊跟其后的玉蓉也忙施禮,“陛下,德妃娘娘身體未愈,今日只用了一些清湯流食,上午瑯琊王氏的族人派人送了果子來,娘娘遣奴婢送給了裴小主一些,剩余的都零零散散分給了奴婢,以及其他三個大宮女和貼身小廝翁柳,奴婢舍不得吃那果子,這會兒正擱在廚房的井水里冰著呢!”
“如此說來,這奴才所說的德妃派遣小奴去送朱果給錦瑟閣都是假的?”秦錚眸光冷了下來,轉(zhuǎn)頭盯著地上趴著篩糠般的內(nèi)監(jiān),聲音驟然冷了下來。
兩個黃衣內(nèi)監(jiān),聞言強(qiáng)撐著抬頭,一臉驚恐的對秦錚磕頭,“陛下,奴才確實是聽這小奴這般說的,求陛下,明鑒!”
“如果陛下不信,娘娘說了,可去芍藥閣里搜查,”玉蓉面色從容,對著秦錚躬身一拜。
裴照月此時也算是聽出來了,這一切果然是梅氏設(shè)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