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照月聽說鄭氏帶著她女兒四處求情,將裴家的臉面丟了個干凈,祖母王氏好言相勸,卻無人肯聽。一時之間裴家,竟成了京城當中,不少人家的笑柄。
這日,嚴嵐湘在宮中聽到了些風言風語,于是來承乾宮同裴照月說話。
“姐姐,你可知道這宮中眾人,如今都怎樣說你?有些話粗鄙不堪,我,我都不忍心說。姐姐,雖說這母家之事,咱們插不了太多的手,可也總不能任由著她們說道?!?/p>
若是在從前,嚴嵐湘是斷然不會說出這些話的。畢竟那個時候她并沒有這方面的心思,她是家中最得寵的女兒,從未考慮過進宮之后,會受到怎樣的欺負。
“看來你進宮之后,也并非全無長進。這人情世故,也懂得一些了?!?/p>
裴照月一眼便看出了,嚴嵐湘與往日的不同。
“姐姐,現(xiàn)在哪里是說這些的時候?我們家雖然在朝上沒有天大的權(quán)勢,但好歹,也在皇上那兒有些得臉。只要姐姐你一句話,我必定會幫助姐姐的?!?/p>
嚴嵐湘如今是真著急了,她知道一旦前朝裴家真出了什么狀況,恐怕她這個姐姐,也不會有好下場。
裴照月沒再言語,沉默了一會兒才道。
“嵐湘,姐姐知道你的好意??裳巯逻@情形,最后的結(jié)局究竟如何還尚未可知。若是,我那不爭氣的父親,真做了什么事。到時候何止一個裴家,連帶著嚴家也會受到牽連。姐姐不能害了你。這件事情我會想辦法的,你先回去吧,別讓人知道你來過我這兒?!?/p>
裴照月已經(jīng)下了逐客令,嚴嵐湘也只好離開了。可是,正如嚴嵐湘所說的那樣,宮中的流言蜚語,可是從來不會離開。
鳳儀宮中,皇后午睡剛醒。就聽見外面的人都在議論這事兒。
“怎么啦?大晌午的,外面的那些小賤蹄子又在那說什么呢?”
在沒有皇上和太后在的時候,皇后的言語可是從來都不加避諱的。
“回皇后娘娘的話,還不是大家都在說瑤美人家里的事兒?!?/p>
向晴見皇后醒了,趕緊打了一盆水進來伺候。還順帶著和她說了說,近日宮里發(fā)生的事。
“她那個母家倒還真是個不爭氣的。根本用不著本宮費半點心思,就能把她的這新封的美人,給壓了下去。仔細瞧著吧,皇上的性子,本宮最是知道的?!?/p>
皇后這話倒是并沒有夸大,畢竟皇上的心思不是誰都能猜透的。想當初,她為了這個,也吃了不少的虧,不過,好在皇后母家還是頗有幾分勢力的,故而就算有時她做一些事情讓皇帝心煩。
秦崢也從來都沒有太過遷怒于皇后。
“瑤美人?這本就不高的位子,她恐怕是做不了多久。裴家這事遠遠沒有這么簡單,等著瞧吧。皇上那邊,肯定還有后招?!?/p>
皇后笑得無比放肆,向晴也跟著附和。其實是后宮中人又哪里不是都盼望著裴照月真正的徹底失寵呢?
自從選秀以來,裴照月風頭就很盛。從皇帝給她獨一份的賞賜,直到后來只侍奉過幾次皇帝,就被封為美人。
所謂槍打出頭鳥,說的也不過就是這個。
裴照月卻似乎并不害怕似的。
“天大的恩寵,也是皇上給我的。我本就是裴家庶女,裴家若是真倒了,也許會對我有些影響??煽偛恢劣谝矔⑽疫B根拔起。她們不過是落井下石而已,所謂風水輪流轉(zhuǎn)。過些日子她們就不會擔心我了。”
子苓明白,自家小姐自從進宮之前的一年以來,就變成了,不愿意多言的性子。這次說了這許多話,也不過是實在感到氣憤。
別人的母家,都是扶持著自家的女兒向上走的??蓞s唯獨,裴家也不知道是怎想的,從老爺?shù)椒蛉硕际菦]腦子的貨色。
子苓身為裴家之前的下人,自然知道這些話說不得,可在心中咒罵一番,也是時常有的。
“行了,又何必在乎她們說什么?;噬弦呀?jīng)有兩日沒到這里來看我了,今日讓白苓將前些日子琢磨的那新菜式拿出來,等到再晚些時候,我給皇上送到御書房去?!?/p>
裴照月準備主動出擊了,可這也的確是她第一次主動去找秦崢。裴照月心中并不慌張,因為她從前也在宮中呆過,見識過那許多的妃嬪獻媚爭寵的場面。
到御書房去送湯食又算得上什么,便是直接將自己洗了干凈,送去的也有。
“哎呦,瑤主兒,您怎么來了呀?”
恰巧今日是李全值班,遠遠的就看見主仆二人,一高一矮的走著。直到臨近了,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那的確是皇上前些日子才封的瑤美人。
“李公公,這天色黑了,您怎么還在這兒?瞧您穿的這樣單薄,不多添幾件衣裳嗎?”
裴照月素來不擅長做這拉攏人心的俏皮活兒,可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?她見過那些妃子們的手段,這皇帝身邊的人,可真真是得罪不得。
“哎呦,瑤主兒這是說的哪里話啊。老奴是在這御前伺候的,自然是要隨時都跟在皇上身邊才是。這點寒氣算什么,數(shù)九寒天的,老奴也是萬萬離開不得的呀?,F(xiàn)在新來的這些小崽子呀,是一個不如一個。連皇上喝茶用多燙的水都不知道,老奴哪里放心吶!”
李全從來都是一個嘮叨性子,畢竟平時他也只能和那些小太監(jiān),小宮女們嘮叨兩句?,幟廊穗m然得寵,可也從未來這主動找過皇上。
今兒個早上,太陽是從哪邊升起來了?為何這事兒全趕在一天了?
李全自然不敢攔著裴照月進到御書房的,畢竟他清楚這個瑤美人,現(xiàn)在在皇上心中的分量。
那將來可是要享福的,現(xiàn)在萬萬得罪不得。
裴照月又和李全說了一會子話,然后推開御書房的厚重的門,卻沒有見到秦崢。
“主兒,皇上許是正忙著呢。要不主子再等會?”子苓是不能夠進御書房的,她拿著食盒遞給了裴照月。小腦袋左看右看,也沒在御書房里,找到皇上的影子。
“不必了?!迸嵴赵陆舆^食盒,也沒四處打量,徑直的走到帷幔里頭。
御書房的裝飾自然是頂好的,明黃色是隨處可見。青瓷玉器,白瓷碗,甚至就連皇上喝湯水用的銀匙,都是刻著雕花的。
裴照月從來都不覺得,白苓做的那湯有多難喝,可她今日看見這精致的碗,倒是覺得有些侮辱了這食器了。
“只可惜這湯里沒用燕窩鮑魚,怕是配不上這么精美的碗。”
裴照月一邊將湯水倒進碗中,一邊自言自語道。
“是嗎?朕可不這樣覺得?!?/p>
秦崢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出現(xiàn)在裴照月的身后,許是一開始就發(fā)現(xiàn)了,有可能是剛剛發(fā)現(xiàn),看她倒了湯水,才有心出來調(diào)侃。
“臣妾給皇上請安?!?/p>
裴照月雖然知道,自己在外界看來恩寵滔天,可這禮數(shù),是一點都不敢落的。
“倒是不必如此拘謹,只是朕不敢相信。居然,你也會有一天,主動來找朕?!?/p>
秦崢在說這話時越走越近,心里是十分喜愛裴照月這性格的,不阿諛,不奉承。一切全憑著自己的感覺來。被人刁難的時候,也能從容不迫。偶爾演一出戲倒是讓別人看清了,她不是個好女人。
“臣妾惶恐,從未來這里尋皇上,不過是因為,臣妾沒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手藝。今天臣妾喝了婢子送來的湯,覺得那口味甚是清新,所以才特地來這兒送給皇上的?!?/p>
裴照月端著那碗湯遞給秦崢,秦崢卻沒有伸手去接,更是一言不發(fā)。只是用眼睛一直看著裴照月,像是怕那其中下了毒似的。
“皇上?這是不敢喝了?”
裴照月并沒有將那湯重新放到書案上,此刻她的手已經(jīng)舉得有些酸了。那碗湯被送來的時候本就不是滾熱的,此刻,怕是更有些涼了。
秦崢依舊是沒說話,裴照月更是心中了然。
不敢喝這湯,不就是因為前朝出了裴家的事情。所以秦崢害怕她裴照月會為了自家的不幸想不開,在這湯中下毒嗎?
可笑,裴照月可能會因為裴家連累她,而不顧裴家的安危。卻是萬萬不會為裴家,將自己的這條命也搭進去的。
“皇上是多慮了。臣妾怎么會害皇上呢?臣妾現(xiàn)在在皇宮當中,唯一的倚仗就是皇上。臣妾的母家皇上您自是知道的,臣妾一介庶女,便是從來都不得重視的。那裴家如此對待臣妾,臣妾又怎么會為了他們放棄所有?”
裴照月不想再廢話下去,索性將這一切事情都和盤托出。秦崢自然是一個聰明人,這其中原委,他不會想不清楚。
“月娘,你也多心了。朕不過是晚些時候用多了湯,此時也不宜再喝其他的。若是月娘,真的想讓朕今日喝了這碗湯,就像這湯先放著。等朕批折子乏累了,再將這湯用了。”
月娘,這兩個字就如那驚天之雷一般,將裴照月當場劈了個透。
自己閨房乳名,皇上又怎么會知道?雖說自己進宮這很長時間,可來看望自己的家人,也只有那鄭氏母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