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適才是你親口說什么都聽二嬸的,還一本正經地教訓本小姐。”見眾人的目光紛紛落了過來,楚凝秋并未避諱什么,只悠悠然繼續(xù)道:“不是你這個奴才不懂規(guī)矩,難道是二嬸越俎代庖,存心讓本小姐難堪?”
嫁妝本是女子私產,別說李氏一個嬸母,就算老太君也沒有權利打旬氏嫁妝的主意。
至于這醫(yī)館里的陪嫁奴才,別說區(qū)區(qū)一巴掌,便是立刻發(fā)賣出去,也沒人能置喙半句。
然而,所謂仆大欺主,這幾年王掌柜在醫(yī)館里一手遮天,又有李氏這個靠山,怎么會忌憚勢單力薄的楚凝秋,只擺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樣,“大小姐胡攪蠻纏,奴才自是不敢說什么,可是這些年二夫人勞心勞力幫您照看醫(yī)館,沒有功勞也有苦勞,您萬萬不該污蔑她?!?/p>
李氏怎么說也是長輩,又是在替楚凝秋照看醫(yī)館,王掌柜這般以退為進,只會讓人覺得楚凝秋刁蠻跋扈,是個不知好歹的白眼狼。
一時之間,剛剛還覺得王掌柜欺主的人,亦忍不住轉了態(tài)度。
楚凝秋淡漠的目光向四周掃視一圈,最終落在王掌柜身上,“嬸母勞心勞力,這醫(yī)館的盈利怎么也該比前幾年好上許多,為何每年只有二三百兩盈利,王掌柜不如把賬本拿出來給本小姐瞧瞧?”
二三百兩?
吃瓜群眾再次面面相覷。
這樣門庭若市的醫(yī)館,一個月的盈利都不止二三百兩,要說其中沒有貓膩,傻子都不信。
這邊,王掌柜肥碩的身軀忍不住抖了抖。
雖然他每個月都會在賬目上做手腳,但要細細查看,自然也是漏洞百出的。
楚凝秋把王掌柜的反應看在眼里,反問道:“怎么,難不成有什么為難的?”
王掌柜反應倒不慢,短暫的慌亂后,很快又是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,“大小姐要看自然可以?!?/p>
沈凝秋一不懂賬目,二不懂藥材,就算看了賬本又如何,不過虛張聲勢罷了。
這樣想著,王掌柜把之前半年的賬本全部取了出來,滿滿擺了一大桌子,只等著看楚凝秋的笑話,隨后再擺出一副忠仆受屈,士可殺不可辱的可憐模樣來博同情。
如此,楚凝秋嬌縱跋扈的壞名聲就算徹底坐實,縱有再好的親事也保不住。
然而王掌柜很快就后悔了,因為沈凝秋并未如他所想那般埋頭于找賬本上的破綻,而是依著貨單明細跟貨架上的藥材一一比對。
呵,果然不出所料。
楚凝秋取過兩顆川貝母在手中把玩,隨后抬眸看向王掌柜:“這就是你花大價錢買來的上等藥材?”
王掌柜絲毫不懼,語氣頗有幾分不卑不亢的意思,“大小姐有所不知,這川貝母個大肥實,自是一等一的上品。”
“川貝母以粒小均勻、色白、有粉性為佳?!背锇咽种械拇ㄘ惸阜畔?,又從旁邊藥柜里取過一把吳茱萸,繼續(xù)道:“吳茱萸以粒小飽滿、色綠,香氣濃郁者為佳,眼下這些雖然看起來不錯,卻連三等品都算不上,王掌柜還真是潑天的膽子,如此明目張膽地以次充好!”
一番疾言,說的王掌柜冷汗都下來了。
藥材里面的門道極深,若非內行斷然發(fā)現不了端倪,沈凝秋一個閨閣女子是如何知道這些的!
仆從欺主乃是大罪,王掌柜明白若讓楚凝秋繼續(xù)追查下去,自己必然沒有好果子吃,為今之計只能先把人穩(wěn)住,是以立刻變了臉色,撲通跪下道:“大小姐恕罪,奴才受了那些黑心藥販子的蒙騙,必會好好向他們討個說法!”
“你當了十幾年醫(yī)館掌柜,竟連藥材好壞都分不出來,還真是讓本小姐大開眼界。”楚凝秋有心徹底整頓醫(yī)館,自然不會饒了王掌柜,冷聲吩咐道:“把人綁了,隨本小姐去京兆尹府報案!”
“這……”
幾個伙計都是王掌柜的手下,一時面面相覷。
楚凝秋站起身來,淡然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,伙計們只覺得頭皮一陣發(fā)麻,也不顧得其他,連忙押著王掌柜往外去了。
死道友不死貧道,這些年王掌柜貪墨的黑錢可沒分給他們半個銅板,他們自沒必要為其得罪了楚凝秋這個主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