童父高高舉起的巴掌懸著空中,差點就要落下去。
卻見紀修平清雋的眉眼冷冷盯著他,目光清冽裹著一股寒意。
童父張著嘴巴,脊背突然滲進一股寒意,手尷尬的舉著,收也不是落也不是。
“老頭子。”童母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喚了聲。
童父這才如夢初醒,記起自己的來意。
他瞅著紀修平,目光不敢與他對視,他是一家之主,萬萬不能落了下風,“此事不用你管,我找我自己女兒有事說,你先讓開?!?/p>
紀修平自然不讓。
這么耗下去也不是辦法,何況童芊早就料到這幅局面,也不慌張,兀自從身后站出來。
“父親可是為了簪子的事?”
一提這個,童母的眼光幾乎要噴出火來,就是因為她,害得回來的路上被丈夫狠抽了幾巴掌,現(xiàn)在臉還高高腫著。
集市上那么多人,童父先是劈頭蓋臉將她一頓痛罵,又踹了幾腳才算解恨。
當然這些童芊并不知曉,就算知道了,她沒拍手稱贊便是念著舊情。
提起這個,童父肝火上涌,抄起豎在院子角落的掃帚就掄過去。
童母老早便戰(zhàn)戰(zhàn)兢兢盯著他的舉動,見狀尖叫著在院子里亂竄,看這嫻熟的手法,也不是一次兩次了。
這么大的動靜,簡陋的圍欄外,熙熙攘攘站了不少村民。
窸窸窣窣的,見到這場景如同打過雞血一般亢奮。
童芊冷冷地站在一旁,絲毫沒有要去勸架的模樣,紀修平看了看她,見她眉間蹙起不耐,沒有開口言語。
一時半會兒,童父怕是消不了氣,童芊坐到院子正中的石桌旁,悠悠地給自己倒了杯水。
周圍這般雞飛狗跳,絲毫并沒影響她喝茶的心情。
等童父喘著粗氣停下來后,瞅見她的動作,剛下去的火蹭一下又要上來。
“父親若是想鬧事,誰惹得就找誰去?這不是你家,可以隨意胡來?!蓖吩谒_口前,搶先一步說道。
童父過于強勢,凡事說一不二,稍微忤逆他的意思不是打就是罵,別說是以前的童芊,就連童母,挨打也是家常便飯。
之前童芊懦弱,見著童父打童母,便撲著身子過去護,也未見他手上輕一份力。
更可悲的是,過后童母總要將氣撒在她身上,每每都要辱罵一通。
周而復始,似乎形成一種習慣。
童父以為這次童芊會和原來一樣,出手相護,到時候趁機提出自己的要求,不怕她不應,卻沒想到童芊竟如此冷靜的坐著,眼皮都不帶掀動。
他冷冷的哼了一聲,隨手將抽得松散的掃帚丟到旁邊。
“鎮(zhèn)上的事我聽說了?!蓖复罄诘首由?,冷冷嗤聲,“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,就算是喂條狗還知道搖搖尾巴看家護院,你倒好!變著法兒的想要害自己的親身父母?!?/p>
外面偷聽的村民豎起了耳朵,一字一句聽得清楚。
“父親這話從何說起?”童芊冷笑道。
往日低著頭唯唯諾諾的小女兒,此時竟敢這般質問與他!真是反了!
厚重的手掌“砰”地砸上桌面,杯里的茶水顫出波紋。
童母縮著脖子躲到一旁,童芊抬起頭,直直盯著童父,目光毫無畏懼。
“東西是從母親頭上摔下來的,我不過看了幾眼,父親不分青紅皂白這般冤枉我?”
“若不是你拿那簪子,你母親以為是你買給她的,又怎會戴到頭上!”童父油鹽不進,“就算是,又如何?你兩位哥哥成了家,手頭拮據(jù),給家里分擔分擔也是你的本分!”
真是強詞奪理,童芊快要氣笑了,世上還有這般顛倒是非之人。
看來就算在旁處,那筆賬最終也要落到她的頭上。
“岳父這話就不對了,東西是岳母摔的,無憑無據(jù)的,還是不要隨意冤枉人才好?!奔o修平看了眼童父。
童父見有人反駁他,下意識便要吼出嗓門,目光接觸到那雙裹著寒意的眸子后,生生將話咽回去。
他先沒吭聲,繼續(xù)從童芊這里下刀,“我和你娘辛辛苦苦將你養(yǎng)大,讓你分擔些家里的壓力有錯嗎!”
做任何事永遠是那副頤氣指使的模樣,合該別人都要聽他的,童芊看也不想看一眼。
分擔壓力?呵,說的倒是好聽。
沒記錯的話,這對夫婦從原主身上搜刮了不少錢財,當然那些錢,大多是紀修平的,紀修平對自己這個小媳婦,向來是說一不二,全都依著她。
她這個女兒,付出的比童父兩個兒子加起來都多的多,伸手要習慣了,就會把這種習慣當成理所當然。
童芊心中冷笑,“父親這么說就折煞我了,憑心講,您在紀家伸手要的錢,沒有五十也有一百兩了吧?!奔o家原先是有些家底,自從養(yǎng)了這個小媳婦,娘家人時不時的搜刮,早就將家底掏個干凈,童芊這番話委實不假。
童父欲要開口,童芊搶先一步打斷,“不要跟我什么養(yǎng)育之恩,那都是虛的,為了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,賣女求榮,如今還舔著老臉伸手要錢?”
她詞嚴厲色,一字一句擲地有聲,一席話丟下來,圍欄外的閑言碎語都消失了,但是圍欄也被富有正義感的鄰居推開了,不管是真心關心這件事情的,還是想看熱鬧的,都順著這個縫隙進了院子里。
童芊瞅著童父,話確是朝著外面那群人說的,“這么多年,我從未吃過你們一粒米一滴水,從來是只出不進,若這樣還是不孝,那就請鄉(xiāng)親們出來說說,我這女兒,當?shù)檬菍€是不對!”
童父面色由青轉黑,完全沒想到她會這般落自己的面子。圍觀的村民聞言,也不好繼續(xù)偷偷摸摸的,假裝不經意路過,走了進來。
不是好面子么?童芊今日便要將他那張?zhí)搨蔚拿嫫に合聛?,狠狠地踩在腳下。
“父親想讓我承擔這筆錢也不是不行?”童芊冷道,“先把從紀家借著那幾十兩銀子還回來,我就有錢彌補這個虧空?!?/p>
“什,什么錢?”童父假裝糊涂,又見童芊直直盯著自己,“那些是你自己拿來孝敬我們的,還有要回去的道理?”
莫說還,就是一分他都不會拿出來!
童父算盤打得響,入了他口袋的賬斷然沒有還回去的道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