翌日。
天色青青藍藍,院子里起了淡淡的霧氣,李瀾睡得晚,卻起了個大早,伸手一摸,空空蕩蕩的,指尖隱約能感覺到?jīng)鰵狻?/p>
床邊放了一盆冰。
八月份的天,姜小簡怕熱,全指著冰塊過夏天,因為這是李瀾的份例,她不好意思端自己屋去,幾乎整個夏天都跟李瀾膩在一個床上,為了蹭冰塊。
她昨晚走的,不知道現(xiàn)在到哪兒了?
李瀾百無聊賴的躺在床上,想了會兒,實在躺不住了,自己下了床,去外面打水洗臉,又換了身男裝,揣了幾張銀票后,沒去喊奶娘,只叫了兩個家丁跟自己出府。
馬車一路行到昨日的胡同口。
此時尚早,四下無人,她端了一壺茶坐到昨日擲骰子的樹下,一杯接著一杯,慢慢品。
“吱呀”一聲。
有一戶人家大門開了條縫,從里面擠出來的少年還是昨日的熟人,半睡半醒,也沒發(fā)現(xiàn)李瀾,自顧自跑到一處腌臜的地方,扶著墻開始小解起來。
這種情況下四目相對著實有點尷尬。
“講究點吧?!?/p>
李瀾語氣沉重。
“操!”
小黑子被嚇得眼珠子快瞪出來了,手忙腳亂提上褲子,像害羞的小姑娘一樣,一溜煙鉆進了門里。
這邊一波剛平,那邊一波又起。
“你老婆昨晚怎么跑你床上睡了?那她萬一這時候懷了,生出的孩子算誰的啊?”一道怒氣沖沖的中年男聲傳來。
唉?
這話有點意思啊。
李瀾放下茶杯,興致勃勃地豎起耳朵,正準備聽的時候,視線里,猝不及防闖進一個衣不蔽體的女人,渾身帶傷,畏畏縮縮,但能看得出來五官還不錯。
這女人是被一腳踢出來的。
踢她的男人很快出來,揪著她的頭發(fā),猛地往墻上一摜,又是一腳踢過去,罵罵咧咧道:“老子是你丈夫,讓你賣,你就得賣,裝什么貞潔烈女,不如給老子換兩個錢花花?!?/p>
打老婆,很常見的戲碼。
李瀾移開目光,正猶豫要不要去馬車上喝茶的時候。
小黑子又跑了出來,一屁股在她旁邊坐下,也扭過身看了兩眼,大約是那女子露出的皮膚太多,他又有些不好意思的轉(zhuǎn)回目光,看著李瀾,問道:“你不管啊?”
“跟我有什么關(guān)系?”
李瀾很是詫異。
“她多可憐啊,你就不同情她嗎?”小黑子也有些詫異。
見李瀾搖頭。
他有些不甘心,接著介紹道:“那女的是李家的童養(yǎng)媳,生了三個女娃,她丈夫死了,她婆婆非說是她克死的,就把她賣給了這個潑皮當老婆,結(jié)果這個潑皮竟然把她租給別的男人生孩子。”
小黑子說到最后,滿臉不忍。
“租妻,丈夫沒錢了,就把妻子租給別的男人生孩子,用妻子的肚子換錢。”李瀾說完,又看向他問道:“這是郢朝律法明文規(guī)定允許的,我能怎么辦?”
“你可以給他們點錢……”
“我不?!?/p>
李瀾不等他說完,言簡意賅的拒絕。
小黑子氣悶,瞪著眼睛道:“那你是貴人,你說話比我說話有用,你讓他別打人了不行嗎?”
“我不?!?/p>
李瀾搖搖頭,又啜飲一口茶,慢悠悠問道:“你知道別人打老婆的時候,你貿(mào)然上去阻止,最大的可能是什么嗎?”
“什么?”小黑子壓著火氣問道。
“是人家夫妻聯(lián)手,反過來把你打一頓?!崩顬懣催^來,清涼的早晨,她的眼睛黑白分明,甚至顯得說出口的話也不那么冷漠無情了:“我不是好人,更不會冒風(fēng)險管閑事。”
“我跟你保證她不會那樣做的!”小黑子對她的印象直跌,但現(xiàn)在卻不得不求助于她。
李瀾仍是不慌不忙地問道:“那你能讓她向我求救嗎?”
“什么?”
小黑子忍著不耐問道。
李瀾指指那個女人,重復(fù)道:“讓她跟我說,她不想被她丈夫打,讓她求我救她?!?/p>
“那不是當然的嗎?”
小黑子大眼一瞪,一副“你在說什么屁話”的表情,猛地起身跑到那女人身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