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丈夫嚴宇是一名遺體整容師。
五年前,他在直播里修復了我支離破碎的尸體,不僅成就了他的事業(yè),也立穩(wěn)了深情人設。
五年后,當他看到跟他亡妻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我時,險些當場崩潰。
他當然應該害怕,因為害死我的人就是他。
只可惜,那么愛妻的他,卻根本面目全非的尸體,到底是不是我。
而現(xiàn)在,我站在他面前,替他治療他心理上的某個功能障礙。
我從地上拉起險些嚇失禁的男人,笑著朝他伸出手,“你好嚴先生,我是您的情感治療師,陳禾。”
1
我看著微信里新添的客戶,頭像是一張婚紗照。
照片里的的女人嫵媚明艷,一臉幸福地靠在丈夫懷里,而男人也是寵溺地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。
信息很快就發(fā)了過來。
“陳醫(yī)生,我老公那方面有問題,每次對著我他就不行了?!?/p>
“我們?nèi)メt(yī)院看過了,醫(yī)生說他功能正常,不行是心理上的問題。我就想知道,他怎么突然就不行了,是只對我這樣,還是對別的女人也這樣?!?/p>
隔了五分鐘,我才回復她,“溫女士放心,我會盡力的?!?/p>
“只要能治好他,用什么辦法都行,你拿自己勾引他我也不介意。你本來就是鑒情師,這方面應該很放得開吧?!?/p>
“不過等治療結束,你就不能再跟我老公有關系。”
說這話時,溫倩的語氣高高在上,甚至還帶著一種對我的輕視。
又要用我,又看不起我,還真是她溫倩的風格。
而且她也一如既往的瘋。
……
溫倩是嚴宇的小三。
她母親去世,請了嚴宇所在的殯儀館處理后事,也就是在那個時候,她對嚴宇一見鐘情。
在我還不知道他倆的事時,溫倩主動來找了我。
我喝了她遞給我的水,進過來時被她關進了殯儀館的冷柜里。
我拼命地敲打,逼仄的空間令人窒息,不斷傳送的冷氣更是讓我四肢僵直,逐漸沒了力氣。
就在我要再度昏過去時,柜子被拉開,露出溫倩那張臉。
“不就是讓你在停尸間的冷柜里待了一會兒么,看你嚇的。”
溫倩嬌嗔道,“看起來效果不錯呢,你臉都白了,和死人一樣?!?/p>
“這是我送給嚴宇的禮物,以后他就是這家殯儀館的主人,他想要的所有東西,我都能給他。”
她靠近我,摸了摸我冰涼的身體,笑著說,“但你不行。”
也就是這個時候,我猜到了她跟嚴宇的關系。
我又驚又怒,死死地盯著她。
這副樣子似乎取悅了溫倩,她笑了,“我想要的從來沒有得不到的,你最好乖乖地離開嚴宇。不然……”
她溫熱的指尖滑過我冰涼的肌膚,我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。
“下次把你關進去,可沒那么容易放你出來。”
溫倩走后,我選擇了報警,可我沒有證據(jù)證明自己被綁架了。
離開警局時,溫倩嘲諷地看了我一眼。
嚴宇狼狽地出現(xiàn)在我面前,他帶我回家,一進家門,我就給了他一個耳光。
他跪在我面前,跟我說:“老婆,我愛的是你,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?!?/p>
我從回憶中抽回思緒。
我一時心軟,換來的就是險些沒命的代價。
不過,既然已經(jīng)死過一次了,我只會比溫倩更瘋。
2
再次見到嚴宇,是周二下午。
他走進我的治療室,在看到我的那一刻,臉上的驚恐表現(xiàn)得很明顯。
“林穗!你!你別過來!”
“嚴先生,你這是怎么了?”我朝他走過去。
嚴宇嚇得直接跌坐在地上,整個人又害怕又慌張,更是不小心碰倒了茶幾上的花瓶,水全灑在了他身上。
“嚴先生,自我介紹一下,我是你的情感療愈師林禾?!?/p>
嚴宇愣了愣,眼睛落到我臉上,像是在仔細辨認,好半天才像是勉強平復了情緒。
我拉他起來,抱歉道:“嚴先生要不先去洗手間清理一下,待會兒我們再開始咨詢?!?/p>
嚴宇狀態(tài)不好,聽我這么說,轉頭進了診療室自帶的衛(wèi)生間。
里面?zhèn)鱽硭?,我拿起了他掉在地上的手機。
還是一樣的密碼,五年了,好似很長情的樣子。
手機里沒什么東西,安裝程度的同時,我點進了他的微信。
他跟溫倩的聊天很冷淡,普通同事的對話都比他們夫妻之間要更有溫度,也難怪溫倩急了。
水聲停了,我將手機放回原處,假意翻閱著嚴宇帶來的病歷資料。
嚴宇出來后,整個人平靜了很多。
畢竟當年那具尸體,是他親手修復的,也是他親手將尸體送進的焚化爐。
死了的人,又怎么可能復活呢。
可他根本沒想到,那個人,根本就不是我。
我放下他的資料,假裝不經(jīng)意地問道:“嚴先生,林穗是誰?你剛剛看到我,似乎有些害怕?”
嚴宇深吸了一口氣,“對不起陳醫(yī)生,你跟我去世的前妻實在是太像了,我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?!?/p>
我勾了勾嘴角,“哦,有那么像嗎?”
嚴宇沉默地看著我,“除了一些細節(jié),你們就像是同一個人?!?/p>
“但我知道你不是她,她是出車禍死的,她的尸體是我親自收斂的……”
我附和道:“我看資料里說,嚴先生是遺體整容師?要親手替自己的妻子做修復,一定很痛苦吧?”
“是,我當時幾乎要崩潰了??晌也荒茏屗瓦@么早,只能忍痛替她修復。”
我冷眼看著嚴宇一臉深情痛苦的表情,心里像吞了屎一樣惡心。
他就是用這張臉這副神情到處騙人,嘴上說著很愛我,轉頭開直播整理遺體,榨干我身上的最后一滴血。
“看來嚴先生很愛你去世的妻子?!蔽业溃凹热蝗绱?,那我們今天的治療就從你的亡妻開始吧?!?/p>
嚴宇看著我,表情很遲疑。
“嚴先生,你現(xiàn)任妻子之所以找上我,也是因為知道嚴先生你的性功能障礙,是心理問題?!?/p>
“那有沒有可能,是因為你前妻的去世,給你造成了陰影?”
我耐心地勸道:“有時候,人只有直面陰影,才能找到問題的根源?!?/p>
嚴宇注視我半晌,最終同意了。
3
“我跟林穗是大學同學,大一新生軍訓時,她對我一見鐘情。我家境普通,那時候只想著在大學里多積累點經(jīng)驗,她一直陪著我,給我鼓勵,慢慢的我被她打動了,我們就在一起了?!?/p>
我一臉平靜地聽著他編故事。
我和嚴宇確實是大學同學,可處心積慮追我的人是他,是他像舔狗一樣追了我兩年。
有一次我有事回學校很晚了,在校外被人尾隨,是嚴宇救了我,還受了傷。
也是因為這件事,我被他追到手。
后來我才知道,根本是他自導自演。
可惜我當時戀愛腦發(fā)作,認為感情里稍微用一點手段不算什么,只要他對我是真心的。
當時的我根本沒想過,一個會算計我的男人,又怎么可能是真心的。
“大學畢業(yè)后,我們就結婚了,因為她懷孕了。只可惜,這個孩子沒保住?!?/p>
“沒了孩子,對我們的打擊很大,尤其是林穗,她情緒很不好,辭掉了工作成天待在家里,動不動就朝我發(fā)脾氣?!?/p>
“我沒有怪她,我知道是我沒有照顧好她??墒呛髞恚_始疑神疑鬼,甚至控制我的自由,還來我工作的地方鬧……”
我的心一陣一陣揪緊,憤怒與痛苦交織在一起。
我當初根本沒想過這么早結婚,而且我爸媽第一次見嚴宇就看不上他,認為他是小地方來的,找我這種獨生女就是為了吃絕戶。
于是我就想,等再過幾年,等嚴宇的事業(yè)起來一些,我們再結婚。
可沒想到我懷孕了,我爸媽只能妥協(xié)。
嚴宇抱著我,深情地說終于可以娶我了。
當時的我一心沉浸在即將嫁給他的幸福里,根本沒深究,為什么明明我們每次都做了措施,怎么還懷孕了。
婚禮結束那天晚上,嚴宇喝多了,他迷迷糊糊地告訴我,他在避孕套上做了手腳。
酒醒后,他跟我道歉,說是因為太愛我,太想跟我有個家,才會用這樣的方法。
因為我愛他,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,我有原諒了他。
為了讓我過得更好,我爸更是拖關系給他調動了工作。
可我卻流產(chǎn)了,在我懷孕快六個月的時候。
那段時間,嚴宇突然出差了,而我在一個晚班回來的路上,被人從后面推了一把,滾落樓梯,沒了孩子。
偏偏那里是監(jiān)控盲區(qū),什么也查不到。
流產(chǎn)后,我情緒很低落,嚴宇趁機提出讓我辭職在家好好休息。
可是他卻變得越來越忙,回來的越來越晚,也越來越少。
他越這樣,我的情緒就越失控,而最終引發(fā)矛盾爆發(fā)的,是溫倩把我綁去了殯儀館。
那個時候我才知道,在我跟嚴宇結婚沒多久,他就出軌了。
甚至連我的孩子沒了,背后也是溫倩的手筆,她不想嚴宇跟我有孩子。
而嚴宇明明知道,卻選擇了出差來逃避。
還真是一對煞費苦心的狗男女。
4
“有一天,她離家出走,誰知道就出了車禍?!?/p>
“我只是一時沒看住她,她就……”
嚴宇哭了。
我表面不動聲色,卻死死地握緊了拳頭,指甲嵌進了肉里。
我恨不得撲上去揪著他的領子質問,他哪來的臉皮說這樣的話?
在他跟溫倩的奸情暴露的那天晚上,我徹底地崩潰了,嚴宇提出離婚,我沒答應。
憑什么他們背叛了我,害死我的孩子,卻還想要光明正大地在一起?
我甚至告訴他,如果惹急了,我不怕把事情都捅出去。
之后,我不吃不喝了兩天,獨自出去散心。
我不是怕了溫倩的威脅,我只是不想再跟一個背叛我的男人在一起。
這件事,我沒告訴爸媽,我原本想著等散心回來再說。
可沒想到,等著我的會是一場車禍。
故事說完了,我問嚴宇:“那嚴先生是什么時候發(fā)現(xiàn)自己出現(xiàn)性功能障礙的?”
他想了想,“是我跟現(xiàn)任妻子結婚后。”
我笑了笑,“那看來,林穗就是你的病因,要么是你很愛她,不能接受她的離開。要么,就是你曾經(jīng)做過對不起她的事。”
“才會在她離開之后,從心理上的壓力轉化為生理上的?!?/p>
我看著他說,“那么嚴先生屬于哪一種?”
很快,診療時間就到了,我跟嚴宇約定了下次的治療時間。
離開前,他看著我欲言又止。
“陳醫(yī)生,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左手臂外側?”
江穗的手臂外側,有一塊很深的紅色胎記。
當嚴宇看見我光滑白凈的手臂,極其輕微地,松了口氣。
他走后,我點燃了一根煙。
尼古丁的味道麻痹了我緊繃的神經(jīng),也讓我沒在這間他待過的診療室里發(fā)瘋。
剛剛的一個小時,和江宇待在一個空間里,我不知道花了多大的力氣,才控制住自己。
他之所以看見我那么害怕,是因為五年前的那場車禍,根本不是意外。
是他跟溫倩這對狗男女,為了順利在一起,故意制造的。
可巧合的是,我在旅游時認識了一個女孩,回來時我們坐著同一輛出租車。
當對面的工程車沖過來時,我被甩了出去,而她被卷進車輪底下。
面目全非。
不知道是不是心虛,嚴宇根本沒認出來,那不是我。
可笑嗎?
一個遺容修復師,打著深情的幌子,修復的卻根本不是自己的妻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