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男子的聲音低沉悅耳,帶著一種溫潤如玉的公子氣質(zhì)。蘇意歡本就是個對聲音極其敏感的人,聽到這嗓音,心臟不由得猛地停頓了一瞬。
她下意識地順著聲音望去。
只見籬笆外破敗不堪,一個高大的身影靜靜地佇立在光影之中,腳邊橫著一頭已經(jīng)氣絕的鹿。
那人身上穿著一件深栗色的粗麻衣衫,臉上卻戴著一副精致絕倫的金色面具,僅露出下半張臉——
鼻梁筆直而挺拔,唇形優(yōu)美流暢,甚至連下頜線條和脖頸的弧度都仿佛經(jīng)過天地雕琢般無懈可擊。
真是個少見的美人。
蘇意歡心中暗自評價。
這就是原主那位所謂的便宜相公?
還未等她開口,四周的人群便如潮水般迅速散去,一個個臉色緊張,像是害怕什么似的。
他們邊走邊壓低聲音議論。
“李家那個傻兒子又回來了。我可說句實話,他怕是被豬油糊了腦子,蘇意歡除了臉生得漂亮,還有什么長處?”
“噓!小聲點!你知道他的脾氣,要是聽到你說他媳婦不好,肯定能跟你急眼?!?/p>
“也是,人家自己樂意賺錢讓老婆揮霍,咱們也管不著。也許蘇家姑娘有啥特別本事呢?比如床笫之間很討男人歡心?”
蘇意歡:“……”
她把穿越以來所聽到的閑言碎語整理了一遍,頓時大概摸清了原主是個怎樣的人物:好吃懶做、對待長輩尖酸刻薄,親戚瞧不起她,但居然有個死心塌地為她奔波的丈夫?
難道真需要幫他看看腦子……
很快,圍觀眾人徹底散盡,院子重新歸于寂靜。
蘇意歡看了眼站在光影里的男子,輕輕咳嗽一聲,“那個……”
要不要先說些什么解釋一下現(xiàn)狀?
誰料對方?jīng)]給她機會,反倒大步朝她走來。他拿起衣角隨便擦了擦手,然后小心翼翼地托起她的臉頰。
“這幾日我不在,委屈你了?!?/p>
蘇……委屈?
蘇意歡整個人愣住了。
這位究竟是如何昧著良心說出這種話的?前些天,原主還在拼命欺負養(yǎng)母和婆婆,完全看不出有任何“受委屈”的跡象?。?/p>
一時覺得尷尬至極,蘇意歡慢慢將他的手從自己臉上移開。
“嗯……其實沒什么事,也沒覺得委屈?!?/p>
李璟桉微微一怔。以往他這么說時,眼前的女人一定會順勢撒潑耍賴,哭喊著抱怨生活多么不如意,再趁機要求買新首飾或者添置東西。今天居然如此平靜收斂?
他表面上并未流露半分異常,徑直接過靠在旁邊的李老太太攙扶著站穩(wěn),“明天我要去鎮(zhèn)上賣皮貨,你想買點什么東西嗎?”
蘇意歡略加思索后點點頭,“有的,等會兒我給你列個清單?!?/p>
看來這個家并非窮困潦倒,而是被她的鋪張浪費弄得入不敷出。既然現(xiàn)在有機會花丈夫的錢改善日子,那就索性好好規(guī)劃一下,讓這個小家變得體面舒適起來。
糧食要補充,布料不能少,順便還可以囤點棉花做冬衣……
李璟桉垂眸隱去眼中一閃而過的嘲諷笑意。
列清單?
僅僅一件禮物已然無法滿足她的胃口了嗎?還需要更多的東西才能填滿欲望吧?
怪不得今天忽然變得安分了呢。
嘴上應(yīng)著不顯痕跡,他動作麻利地把鹿拖進院子處理干凈,而后洗手準備做飯?!梆I了吧?我去燒飯。”
然而剛踏入門檻,他的腳步突然僵住了。
桌子上幾個陶盆和土碗竟然全都清洗得光潔如新,其中一個還盛著熱騰騰的肉湯,香氣裊裊升騰;旁邊的小碗里甚至剩下一些未曾喝完的濃稠肉汁。
李璟桉瞳孔驟縮,難以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一切。
“這些……是你的手藝?”
往常他離家時,這女人每次寧愿餓得頭暈目眩也不愿動手動灶,今天為何忽然勤快了起來?
路上他還聽見蘇家人因為某些瑣事打傷了她,現(xiàn)在這樣做飯又是為何?
莫非想在食物里做文章,打算一家老小吃個教訓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