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意歡先安撫好李文麗。

“你乖乖讓阿爹抱，阿爹和阿娘都陪著你?！?/p>

李璟桉從后面默契地將李文麗抱起。

蘇意歡接著對李文書說：“你帶我過去看看。”

一家四口再次整齊地踏上了路途。

還未到河邊，早已聚集了不少村民，人群密集得插不進腳。

村民們的好奇心似乎永無止境。

蘇意歡貼近聽了聽，周圍的議論聲全數(shù)飄入耳中。

說的是幾個孩子在河邊嬉戲，應(yīng)該是李文麗和李文書那群人，忽然瞧見河面上浮著什么。

趕忙喊了大人過來，結(jié)果撈上來竟是一具尸體。

經(jīng)過長時間的浸泡，尸體因微生物的侵蝕有了些許變化。

老劉頭一眼就在人群中看見了蘇意歡。

村長派人去報了官，結(jié)果應(yīng)當(dāng)很快就會明朗。

眼下的重點在于無法辨認死者的身份。

“各位散了吧，若想起誰失蹤了，盡快告訴我?！?/p>

村長發(fā)話后，人群漸漸散去。

蘇意歡也準(zhǔn)備轉(zhuǎn)身離開。

卻被喚住：“李家媳婦。”

“村長。”

“劉大嬸有沒有跟你提過，請你到我家吃飯的事？”

蘇意歡心中嘆息，不論是前世今生，應(yīng)酬始終躲不過。

“提了，我也答應(yīng)了?！?/p>

村長一聽，立馬放心下來。

“既然碰上了，就別計較其他時間了。正好你們?nèi)叶荚?，不如現(xiàn)在就跟我回去吧?！?/p>

“我家那孫兒，還想跟你家李文麗和李文書一起玩呢。”

蘇意歡看向李璟桉，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，便點了點頭。

“叨擾村長了。”

不得不去了。

一路上，李文麗始終窩在李璟桉的肩膀上，心情低落。

蘇意歡看得心疼。

“別怕，阿娘在這兒呢。待會兒你再去和小伙伴們玩好不好？”

孩子的天性是容易被逗樂的，開心起來也就不會多想了。

蘇意歡柔聲勸慰著。

李文麗幾次想開口，卻終究咽了回去。

到了村長家，蘇意歡遠遠看到站在門口等待的趙三郎。

村長指了指他，笑著對蘇意歡道：“我說過你會來的，他一早就等在這里，上午等到下午?！?/p>

一行人逐漸靠近。

趙三郎略顯靦腆地笑了笑。

“嫂嫂?！?/p>

蘇意歡示意身旁的李璟桉：“這是我相公，這位是我兒子李文書，那位是李文麗?！?/p>

“行哥好，侄子侄女好。”

蘇意歡轉(zhuǎn)頭教兩個孩子。

“喊小叔叔?！?/p>

“小叔叔好?！?/p>

村長熱情招呼大家：“都進來坐著聊?！?/p>

眾人圍坐在院子里的木桌旁，熱絡(luò)不已。村長夫人顯然也是個勤快之人，忙里忙外，沒歇一口氣。

不一會兒，端上來一盤剛摘下清洗干凈的脆紅李。

“今年快過去了，這算是最后一批了?！?/p>

時值秋日，已沒了新鮮的李子。

蘇意歡挑了一顆遞給李文麗。

“我們來村長家做客啦，開心點好不好？”

李文麗一見到李子，瞪大了眼睛，猛地推開了蘇意歡的手。

場面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。

蘇意歡疑惑更甚。

她接過李文麗，輕聲在她耳邊問：“有阿娘在這兒，不用害怕，告訴阿娘原因。”

李文麗縮在她懷里，不肯說話。

“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？可以告訴阿娘?！?/p>

蘇意歡輕輕拍著她的背，溫柔而耐心地引導(dǎo)著她表達出想法。

經(jīng)過一番耐心勸哄，李文麗終于慢慢抬起頭。

“我知道那是誰?！?/p>

在場的人都明白了，李文麗口中的“她”指向何人。

“是誰？”

“二丫?！?/p>

記憶一瞬間涌上蘇意歡的心頭。那日暴雨突至，有個孩子失足落水。當(dāng)時有人告知村里兩夫妻，說是有人沖下河去，卻未明確究竟是誰。事后杳無音訊，便也沒人在意。

未曾想到，卻是二丫。

聽說她自幼孤兒孤苦無依。

蘇意歡心里五味雜陳。

“為什么打掉阿娘給你遞的李子呢？”

她撫了撫李文麗的小腦袋。

“因為那是二丫愛吃的東西，對不對？”

李文麗搖了搖頭。

“她不喜歡吃，但她沒有選擇，才撿這種東西吃……我想起她的時候，心里很難受?！?/p>

李璟桉和蘇意歡聞言皆沉默不語。

趙三郎好奇地湊近一步。

“你是怎么知道那就是二丫的？”

“她腳上戴著一條腳鏈，那是她拾到的東西，她很珍視它。”

蘇意歡輕輕摸了摸李文麗的頭發(fā)，“好孩子?！?/p>

李文麗懂事，是個良善的女孩。若非她與二丫相識，恐怕無人能如此清楚這些。

即便周圍的人都避而不談，她仍將真相留在心底。

“阿娘曉得你已經(jīng)很勇敢了。二丫的遭遇沒人能夠預(yù)知。你若有什么心里話，隨時可以說出來，不要藏著掖著?！?/p>

蘇意歡沒有命令式的詢問，而是以平輩的態(tài)度和李文麗溝通，這讓小孩倍感尊重。

“我沒覺得難過?！?/p>

李文麗低下頭，輕輕搖晃。

“只是，我在想，二丫的生活那么苦，也許她是想要換一個地方重新開始了?！?/p>

蘇意歡心頭一頓。

果真，孩子們并非對事情毫無感悟。有些時候甚至比成人更明白。

只可惜，大人往往忽略了傾聽。

“那么我們該祈求二丫一路平安順?biāo)?，你說對嗎？”

李文麗仰起臉，鄭重地點頭。

“好?！?/p>

這一刻，她終于得到了理解，話語的意義也不言而喻。

短暫插曲過后，席間的氛圍又恢復(fù)和諧如初。

緊接著，官府派出的師爺和仵作一同趕到村里。

按照慣例，迎接他們的自然是要安置在村長家中。

師爺身材高瘦，五官深陷，看起來一副冷峻模樣；旁邊的仵作體型短小偏胖，始終掛滿了笑容。

“全師爺，施仵作，請這邊坐?！?/p>

多添了幾位貴客雖使家里略微擁擠，但村民們很快習(xí)慣了新的安排。

全師爺率先問道：“死者身份確認了嗎？”

村長正色回復(fù)：“是村里的一名孤兒，大家都稱她為二丫。”

“是何人認定的身份？”

村長瞟了眼蘇意歡的方向，“目前仍無人承認關(guān)系，但有幾個眼力好的村民已經(jīng)一眼認出來了?！?/p>

“如何辨認的依據(jù)是什么？”

“死者的腳上有條獨特樣式的腳鏈，特征較為明顯。”

全師爺呷了一口茶水。

仵作笑呵呵接話：“村長啊，我和全師爺剛剛驗看過遺體了。那二丫生前沒什么好友嗎？平時是否有同伴隨行玩耍？”

“這點尚且模糊，但我們覺得她并無太多往來對象?！?/p>

說完這句話后，施仵作突然把目光轉(zhuǎn)向了一旁默默低頭的李文麗身上。

“小姑娘，你覺得怎么樣？”

突如其來的對話不僅驚嚇到了孩子，連幾位長輩也都吃了一驚。

隨即傳來的是李文麗的大哭聲。

這時的仵作咧嘴一笑。

“抱歉抱歉！實乃本人莽撞了！來來來，讓我也給這娃逗樂幾句。”

說著試圖向前擁抱一把。然而還沒邁出兩步就發(fā)現(xiàn)空氣中多出了一雙犀利警惕的目光——正是來自蘇意歡。

仵作風(fēng)頭一收，連忙調(diào)整自己眼神的聚焦目標(biāo)。

此刻，在他目光掃過的那一刻注意到:這懷抱里的嬌羞小女孩宛如一塊溫潤透明、晶瑩可愛的寶石雕成般惹人愛憐。即使披著粗布陋裝也遮掩不了那靈動清純氣息。

仿佛繼承母親優(yōu)秀基因，小小身板透露出自有一種天然秀質(zhì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