星辰點綴夜空，鳥鳴聲從枝頭滑落。

院子里，李璟桉正陪著文麗嬉戲，父女倆的笑聲在風中蕩漾。蘇意歡低頭看著安靜依偎在她膝上的文書，心思忽然一動，低聲道：“娘親問你一句，你可想習武？”

“娘親是想送我去武館嗎？”文書抬起頭，眼眸清澈如湖水，直直望向她。

蘇意歡心中一陣復雜。習武從來不是件輕松的事，文書雖自小與妹妹一起玩耍，又時常調(diào)皮爬樹下河，但那與真正的習武相差甚遠。習武者要日復一日地練功，少不了挨師父訓斥甚至責罰。

作為父母，既然選擇將孩子送到武館，便無法中途干涉，更不能為他遮風擋雨。如果有一天文書承受不住這份苦楚，蘇意歡甚至不敢想象自己會有多痛心。所以此刻，她只希望聽聽他的真實想法，于是點了點頭。

“我愿意！”文書毫不猶豫地跳下她的膝蓋，站在面前，用略顯稚嫩卻堅定的語氣說道。

蘇意歡微微驚訝，“你可知武館是什么地方？”

“我清楚得很，”文書眨了眨眼，“前些日子，我和文麗偷偷溜出去給娘親買定勝糕時，曾路過鎮(zhèn)上的武館。”

“我還看見那些徒弟如何在那里刻苦習武！”

聽完這話，蘇意歡明白他早已意識到這條路并不好走，其中不僅有艱辛，也免不了受到責罰。但她聽聞他這般爽快應允，內(nèi)心反倒生出幾分不忍?！盀楹卧敢?？”她試探著問道。

孩童本該天性爛漫，整日沉迷于撒野、淘氣的小把戲，少有人愿意主動踏入這般磨礪之地。

“因為我想像阿爹一樣保護娘親?！蔽臅ζ鹦靥?，目光堅定地瞥了一眼身旁咯咯笑鬧的文麗，接著躲閃開李璟桉的手，唯恐傷到爹爹身上的舊疾。他體貼懂事的模樣讓蘇意歡心頭泛酸。

“娘親和阿爹為我們兄妹已經(jīng)操勞了許多，若是我也能習武，以后必能有所作為?！?/p>

“屆時，我會守護妹妹，不會再讓阿爹和娘親如此勞累?！?/p>

文書的一番話令蘇意歡鼻子微酸，再也按捺不住將他摟入懷中，眼中盈滿淚水。平日里，她總以為這個孩子不過單純調(diào)皮，帶著妹妹捉弄鳥雀、抓魚搗蛋罷了，哪想到他會抱有這樣的志向？

“娘親……莫哭啊……”

文書抬起小手替她擦去滾落的淚珠，天真一笑，歪著腦袋道：“我是小小男子漢，不會讓娘親難過的?！?/p>

“阿爹說過，既然我是男孩子，就該承擔肩上的責任，為家人擋風遮雨?！彼f完后，抬起頭看向蘇意歡。就在這一瞬間，蘇意歡仿佛感應到了什么，正好迎上李璟桉注視她的視線。兩人四目相對，目光碰撞片刻，又各自垂下了眸子。

“好吧，娘親明白了，只是家中拮據(jù)，需待冬日過后……等一切穩(wěn)妥，娘親保證，一定把你送到武館?！碧K意歡默默立下誓言，鄭重承諾道。

聽到這句話，文書的臉上綻放出了溫暖的笑容。他乖巧地點點頭，展露皓齒，“阿娘，其實，我已經(jīng)在幫補家用了！”

“員外家讓我和妹妹每天幫忙清理庭院雜草。若做得賣力，管家伯伯會給我們?nèi)腻X?！闭f著，他小心翼翼地取出幾枚銅板塞進蘇意歡掌心。

見到那一堆零散的銅幣，蘇意歡大吃一驚。沒想到兩個小小年紀的孩子已經(jīng)開始學著分擔家務了。

“這些天已經(jīng)賺了不少呢！”文書扳著手指數(shù)著，“我和妹妹忙了四五天，只有昨日，我拿了其中一個文買了兩塊糖餑餑送給妹妹嘗鮮。”

“其余的錢全在這里啦！”他說著，又指了指手中的銅幣，“雖然不多，但管家伯伯夸我們勤快，他說只要好好干，就有更多機會掙錢哦。”

文書的懂事幾乎擊潰了蘇意歡心底最后一絲強硬防線。盡管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果斷的人，可在孩子的純真面前，卻也不由自主地扭過臉去隱藏濕潤的眼角。無論如何努力活著，過去總顯得冷酷而自私；可如今面對如此早熟體貼的文書，蘇意歡第一次感受到了深深的慚愧與溫馨交織的情感。

“你們不用做活了，娘還能照顧你們呀?！?/p>

蘇意歡撫摸著他的頭發(fā)，發(fā)現(xiàn)明明個頭尚未及腰的小男孩，此刻散發(fā)出來的沉穩(wěn)氣息竟不輸成年人——成熟、負責任，同時具備擔當?shù)木衿焚|(zhì)。

然而文書搖搖頭，緊緊握住蘇意歡的手說：“怎么能再讓你費心呢？”

“阿娘當初養(yǎng)育我們是多么辛苦……爹還告訴我，生產(chǎn)我們的過程有多么痛苦。我們必須關愛娘親、呵護娘親才行！”

每句話里都有父親教誨的痕跡，看得出平日里李璟桉給予兄妹二人多么好的教養(yǎng)環(huán)境。當蘇意歡再次環(huán)抱著文書，余光忽然捕捉到前方熟悉的腳影佇立——

抬眼之際，與李璟桉深邃的眼神撞了個正著。只見他懷里還抱著活潑可愛的文麗，伸手親昵地點綴女孩臉頰?！澳氵@是……哭了？”

修長的手指輕輕擦過蘇意歡紅潤的眼瞼。見狀，他對準懷中的兒子問道，“小兔崽子，怎么回事，怎忍得下欺負娘親？”

“我沒有啊……阿爹！”文書緊張兮兮揮手辯解。那副膽戰(zhàn)心驚的模樣逗笑了蘇意歡，止住了淚痕轉嗔為喜。她連忙開口阻攔丈夫誤會：“哪兒有的事！不過是沙塵迷了眼睛罷了，哪里關孩子們什么事嘛！”

“原來如此?！奔幢銤M腔懷疑，李璟桉仍順著他愛人的臺階下去，并順勢拍撫琦舒背，安撫道：“那么錯怪你了，爹親自向你說抱歉哈！”

“哼！”琦舒嘴鼓鼓鼓，拉扯著妹姊裳布忿意言訴，“勉強接受?！比缓罄鴮Ψ酵鶎嬍冶继有菹⑷チ?。

留下夫婦雙影，共賞晚空漸濃云煙，輕喚夫君，“夫郎究竟是何許奇材，豈真乃一般打獵之流么？”

聽此一訊息稍頓，緊握肩膀肌肉收緊回應：“緣由何在如此質(zhì)詢？”

淺淺莞爾消散愁思，指尖拂落瓣瓣桃花香韻回應，“無別異樣，惟覺孩兒成長迅速歸因君教導有序。”

原身先前連簡單烹餐予娃們未施恩愛教育，今次卻迥異常序?！胺仟氋t明，亦賴妻之功勛?！?/p>

最后憐惜撫翠簪發(fā)際間柔聲調(diào)侃：“這飾品裝飾絕佳匹配美人，唯惋惜昔日諸多珍藏化灰燼飛滅失。”

淡漠表情表明對此并無留念執(zhí)著，“世間財富流轉，不必悲悵過度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