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走了祁昱修,慕若安一邁進侯府的大門,就覺得空氣里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。
哪里怪異?
底下的仆人和丫鬟倒是裝得規(guī)矩,見了她還恭恭敬敬地喊一聲“四小姐”。至于是真心還是敷衍,慕若安壓根不在意。
“四小姐,小的領您去‘落桂坊’。”一名家仆彎著腰,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。那院子是多年前她在侯府時與沈之韻同住的地方。
腳下的枯葉踩上去沙沙作響,整個院子早已積滿了厚厚的灰塵,墻角掛滿了蜘蛛網(wǎng),一看就知道許久沒人打理。
“哎呀呀!小的這就找人來收拾,四小姐您先在外頭稍等片刻!”那家仆猛地跳起來,像是受了天大的驚嚇。
可真是這樣的嗎?
主人回來,屋子卻臟成這樣,明擺著是在說她慕若安如今連一塊塵土都不如,和那些低賤的奴仆比起來簡直是云泥之別。
“不用了?!蹦饺舭怖淅溟_口。她回到侯府好幾天了,根本沒人覺得她還能重拾小姐的身份,因此這院子自始至終都沒人管過——甚至到此刻,安國侯也完全沒有交代過讓人整理一番讓慕若安入住。
這個家仆何必裝出一副失職的樣子?估計是慕柔月那邊早看不慣她堂而皇之地回來,故意安排好的。
落桂坊不大,院子里倒是栽了幾棵高大的桂花樹。聽說沈之韻生前最喜歡吃桂花糕。想到母親這個詞,慕若安只覺一陣遙遠。傷感這種事情不是她的風格,她抬腳踹開門,又打開窗戶,隨便整理了一下床鋪,隨著夜色漸暗,毫不客氣地倒頭就睡。
餓不餓?
餓。
但饑餓擋不住全身的疲憊。
這一覺,慕若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午后才悠悠醒轉,頓時感覺整個人神清氣爽,周圍安靜得讓人愜意。
不對,是真的安靜。
她瞇起眼睛看看四周,房間一下子亮堂了不少,桌椅板凳干干凈凈。她剛撓了撓頭,鼻尖就嗅到了飯菜的香氣,忍不住咽了口唾沫。
“小姐,小姐醒啦?”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里帶著點掩飾不住的欣喜,“奴婢已經(jīng)打掃完房間了,看您睡得香甜就沒敢打擾?!?/p>
慕若安扭頭一看,一個小姑娘站在那兒,模樣水靈又乖巧。她記下了這名字:鶯歌。聽聞她是沈之韻以前的貼身丫鬟,自沈之韻去世后被派去了廚房干活,現(xiàn)在又被送回來伺候慕若安了。
鶯歌內心是真高興,說起慕若安這些年經(jīng)歷的風風雨雨,她唏噓不已:“奴婢一切都準備好了,小姐要不要先讓我?guī)湍鷵Q藥?”看起來這是個肯為慕若安賣命的小丫頭。
慕若安精神不錯,笑了笑,輕聲說道:“鶯歌,謝謝你?!边@句話,也算是代替那個真正的慕若安表達謝意吧。
鶯歌愣了一下,眼眶有些泛紅,但她很快埋下頭,仔細地給慕若安更換敷在傷處的藥物。
直等這位四小姐吃飽喝足后,慕若安才猛然發(fā)現(xiàn),自己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時候多出了不少人。原來不止鶯歌一個丫鬟啊……嘖嘖,安國侯還真夠“大方”的。
一、二、三、四——
數(shù)了數(shù),除了鶯歌外,還有四個新人加入陣營。無論是侍女還是雜役,怎么看都像是從其他主子房里硬抽調過來的人手。
慷慨解囊?呵,分明是慷他人之慨罷了。這監(jiān)視手段布置得真可謂是滴水不漏。
慕若安挑眉一笑,隨手抓起剛才剩下的幾塊糕點,灑向院子中的湖面。一群錦鯉立刻蜂擁而上爭搶食物,仿佛餓了好幾輩子沒吃過葷腥。
既然安國侯如此“周全”,如果她慕若安不懂禮尚往來,怕是要落下笑柄了?!拔磥淼娜兆樱欢ê苡腥つ??!彼吐曕洁炝艘痪?,唇角勾起一絲淡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