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和公主徐步向前移動,身后緊跟著一名小巧精致的侍女,托著一杯剛泡好的新茶。
這原是太后賞賜下來、供殿內(nèi)消磨時光的好飲品——新茶。
“皇叔,”清和公主是當今天子唯一的妹妹,稱他一聲皇姑叔并不過分。論輩分差上五六歲,看起來天真少女的模樣,面龐如滿月般皎潔,金鈴響叮當作聲,步伐婀娜翩躚:“這是母后恩賜我的四明明茗,特別收集十八日晨間的鮮露密封窖藏。今日煮了一壺上等新茶葉,特請您笑納此禮?!?/p>
清河言語是對謝之瀾說的,但她眉梢的一瞬閃過的光澤全都聚攏在慕若安身上。
那個從來沒見過、低垂頭面遮蔽容顏卻也躲不開映入燈光投影的斑點小婢。
簡直不堪入目。這樣的女人竟跟隨進皇家舉辦的‘晚宴’——
公主嘴角微微收斂笑意,并不僅在于猜測喜好此類女性的怪癖,也許只是凸顯他的異類特性罷了。
即便低頭順耳,明晃燈光底下暴露無處的疤痕足以叫人生生厭惡,
你推我擠落入此刻‘隨時獻祭命運'般的境地.
謝之瀾腦袋略轉(zhuǎn),根本沒有要站起身的意思“公主厚愛,本殿下絕不會拒絕”。稍施頜首.
方才反映需要自己去接過遞送而來溫熱。
和緩微笑偽裝表面親切,目睹緩緩接近替接時。伴隨一聲暗記指示動作。
待其彎腰之際故意放松力持物器瞬間潑灑而出,滾落肌膚帶來刺痛尖叫回應(yīng)?!斑燕ァ迸鲎猜曤S即落地破碎。
怒瞪眼眸胭脂朱砂唇開張指責:
“大膽奴才!你是不是蓄意損壞我精心饋贈心意!
慕若安愣了一下,馬上就明白了。清和公主顯然清楚她就是慕若安,畢竟慕柔月已經(jīng)把葡萄的事告訴了清和。這小公主純粹是來裝糊涂找麻煩的。
“你這個王府的低賤丫頭,竟然敢毀了本宮送給王爺?shù)臇|西!”不管是公主還是謝之瀾,都不是她一個慕若安惹得起的。
慕若安捂著手指,迅速藏到身后,跪了下來:“奴婢是一時失手。”雖然話是這么說,但她語氣里卻沒有半點卑微和害怕,甚至還有幾分硬氣,說得直截了當。
她心里明白得很,眼下絕不能和清和公主撕破臉。因為她很清楚,如果身份暴露,倒霉的只有她自己,其他人不會有事,而她的罪名可是欺君。
皇帝陛下和太后都坐在遠處看著呢。
至于謝之瀾,那男人肯定不會救她。
看他現(xiàn)在一副淡定的模樣,不僅沒有替她解圍的意思,反而好像還帶著兩分興致,等著看她如何“自救”。
“失手?說得倒好聽!本宮的東西是隨便一句‘失手’就能彌補的嗎?”清和公主句句諷刺慕若安當初在謝之瀾面前讓慕柔月難堪的情景。她冷笑著看著地上的碎片,身邊的貼身宮女趕緊蹲下身子,拍干凈她那長長的裙擺,然后低聲討好地說:
“公主,您小心些,別傷了腳?!?/p>
清和公主的手輕輕一抬,袖口飄動:“皇叔,您怎么看?”
“公主的心意,比千金還要珍貴?!敝x之瀾慢悠悠地接話,似乎是在支持清和的行為。他完全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奴婢出頭。
清和就像得到了特許一樣:“春桃,掌嘴!”這伶牙俐齒的賤丫頭就該好好教訓(xùn)一頓。
那個乖乖巧巧的小宮女瞬間換了張嘴臉,仿佛一只得了主人命令后耀武揚威的狗。春桃站起身,嘴角咧開大笑,站在跪地的慕若安面前足足高了半個頭。她抬起手的時候幅度很大,甚至還帶起一陣風聲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在宮里經(jīng)常打人的主。
慕若安緊咬后槽牙,讓她平白無故被人甩耳光,她哪里受過這種委屈?于是,在巴掌快碰到臉的一剎那,她本能地抬手擋住,手腕恰好卡住了春桃的胳膊。她抬起頭,直接迎上對方的眼睛。
冷冽中帶著幾分警告,春桃哪見過這樣的場面,手中的力氣一下子泄了大半——
就在這時候,兩個聲音同時炸響:
“大膽!”
“放肆?!?/p>
幾乎異口同聲。
一個是清和,一個是謝之瀾??磥韺δ饺舭驳摹盁o法無天”,這高高在上的兩位都惱怒了。
慕若安心頭涌起一股怒火,但很快壓了下去。這里是皇宮,不是她可以撒野的地方。如果此時與清和對抗,就等于得罪整個皇室女性陣營。她只能忍氣吞聲,偏過臉松開手。不過春桃剛才那一巴掌的力量早已嚇沒了多半,最終還是落了下來,只是力道不大,輕輕擦過臉頰,在皮膚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紅印子。
清和見狀更加得意,正要命春桃繼續(xù)掌嘴,忽然冷風刮至。就在慕若安偏頭的瞬間,一道藍影閃到她面前擋住了接下來的攻擊。
“藍護衛(wèi),你要幫這個小丫頭?”清和公主皺眉聳肩,看起來并未把藍衫放在眼里,畢竟藍衫只是賢王府的侍衛(wèi)罷了。
藍衫嘴唇緊閉,連多看一眼清和都懶得多費心思。
謝之瀾則淺淺一笑,不動聲色地開口:“公主特意為本王準備的心意,豈能容這些奴婢破壞?藍衫,你也掌嘴吧?!彼恼Z氣平靜,聽起來像談閑天一般。
“是。”藍衫低應(yīng)一聲,手臂揮出,“啪”的一聲脆響。
男人下手自然不同于女人,更何況是個常年練武的人。
這一巴掌,結(jié)結(jié)實實地扇在春桃臉上,連嘴角都被打得滲出血來,順著下巴淌了下去。
被打的是春桃。
只見她頭暈?zāi)垦?,“噗通”一下摔倒在地,滿嘴找牙。掙扎著爬起來半跪在那里,再也不敢亂動:“王爺開恩啊!王爺饒命!”
明眼人都看得出來,謝之瀾這是在教訓(xùn)她。
藍衫是什么人物?那一巴掌要是想取人性命,簡直易如反掌。
清和也被嚇得臉色煞白,既驚又怒卻又不敢頂撞,只能結(jié)結(jié)巴巴喊道:“皇叔,你這是干什么!她有什么錯?明明該懲罰的是慕若安啊!”
“公主別急,既然奴婢犯錯理應(yīng)受罰,那你的人也同樣有錯,本王一向公正無私,從不包庇任何人。藍衫……”他的意思很明顯,剛剛打了別人家的奴才,現(xiàn)在該處理自家的了。
但這簡直是天降橫禍!
一個巴掌差點要了春桃半條命,再打兩個,怕是要直接送她去見閻王。這樣的酷刑簡直比凌遲還慘無人道,倒不如一刀痛快解決。
“王爺饒命?。∥艺娴闹厘e了!都是奴婢不當心,真的不關(guān)那位姐姐的事??!”春桃涕淚齊流,但又不敢大哭大鬧壞了這歌舞升平的好氣氛,哽咽的話全都堵在喉嚨口,差點把自己憋死,滿嘴的血腥味更讓她幾近絕望?!芭敬_實粗心沒遞好東西,請您饒了我,求您饒命??!”見謝之瀾根本不吃這套苦肉計,春桃扭身撲向清和,抱住她的衣裙哭號:“公主救命呀!求您保住我的小命??!”
藍衫才不會被這點哀求軟化。他伸手一抓,直接將春桃從地上拎了起來。
“藍護衛(wèi)住手!快住手?。 鼻搴涂匆娝藕蜃约憾嗄甑男m女已經(jīng)被打得不成樣子,實在著急上火,卻也阻攔不住藍衫的動作。眼看那大手又揚了起來,她急得跺腳。
“公主要是記著剛才是怎么為自己人說情的?;始乙幌虼缺瘜捜?,寬恕小過也能彰顯恩澤嘛。”清和一邊說,手心已經(jīng)捏出了汗珠。這話表面上輕松自如,其實心底緊張得如同擂鼓。
謝之瀾倒是冷漠無情,而且似乎特別喜歡欣賞別人被慢慢折磨時的樣子。
謝家王爺這次算是給足了面子,稍微想了想,藍衫很識相地停了手:“沒想到公主也明白這個道理。”他冷笑了一聲,使了個眼色,藍衫立刻退到一旁。
慕若安看得心驚膽戰(zhàn),只見清和公主咽了口唾沫,手還在微微發(fā)抖。謝之瀾雖然長得俊美無比,但可不是誰都能輕易招惹的:“皇叔說得對,是清和太較真了。不過是一杯茶的事,清和這就向皇叔賠不是。”
她勉強笑了笑,拿起謝之瀾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,一口喝了下去。
謝之瀾冷冷地看著她:“賠不是?你該向本王賠什么禮?挨打的人又不是本王。”
清和公主的手猛地握緊了酒杯。謝之瀾的意思再明顯不過,清和應(yīng)該向被掌摑的慕若安道歉。
這簡直是荒唐至極!一個堂堂公主怎么可能低聲下氣地向一個奴婢認錯?這還有沒有皇家尊嚴?
別說一個耳光,就算公主讓你去死,你也得乖乖聽話!
這叫什么?君要臣死,臣不得不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