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”慕若安明顯被這個問題弄得愣了一下,她上下左右把謝之瀾打量了好幾遍,然后才慢悠悠地笑著說道:“謝、謝之瀾……”她嗓子里發(fā)出兩聲輕笑,語氣帶著些許顫抖,“謝之瀾真是個混蛋!”
“……”
藍衫在馬車外面也聽到了這句話,趕緊扭過頭去,裝作什么都沒聽見。
謝之瀾眼神一暗,直接抬手“啪”地掐住了慕若安的脖子。她的皮膚滾燙,觸感細(xì)膩得讓人忍不住想要捏住不放,那股溫?zé)峋箮Я艘唤z叫人難以抗拒的綿軟。
謝之瀾嘴角微微揚起,突然嗤笑了一聲:“謝之瀾是個混蛋,你說得沒錯?!?/p>
慕若安可能也覺得喘不過氣來,但她醉得忘記了掙扎,只是用手撥弄了下壓在自己脖子上的那只大手。不知道是因為太醉還是根本沒搞清楚狀況,她居然還挺有膽地說:“……你也這么覺得吧,那家伙太差勁了,對不對?”
謝之瀾的目光沒有鋒利,卻帶著一種耐人尋味的意味,在她迷蒙的眼神里停留了許久:“你也就現(xiàn)在敢說了?!痹掚m如此,他的手稍微松了一些,卻沒有徹底放開。慕若安的脖子纖細(xì)得很,仿佛稍用點力就能讓她斷氣。
手掌的位置稍稍移開,原本緊緊掐著的動作變成了類似摩挲的觸碰。
她的體溫很燙,而謝之瀾的手心則透著夜晚涼風(fēng)般的清爽,甚至還能感受到隱約的一絲寒意。對慕若安而言,這對比簡直就是一種難得的舒適體驗。
她忍不住往他手里蹭了蹭,嘴里含含糊糊地抱怨:“膽子這東西啊,都是被嚇小的?!?/p>
“怎么說?”謝之瀾依舊漫不經(jīng)心。
“嘁,”慕若安撅著嘴,眉頭擰成一團。明明看起來像是在認(rèn)真思考怎么回答問題,可那毫無焦距的眼神早就暴露了她的真實狀態(tài)——這個小丫頭根本不曉得自己面對的是誰,全憑本能說話?!澳莻€混蛋整天拿人命威脅別人,連武松那樣的豪杰估計都能被嚇得變成武大郎……”她口齒不清,話語斷斷續(xù)續(xù)。
這都什么跟什么?謝之瀾完全聽不明白,唯一明白的就是,他在她心里居然是個糟糕透頂?shù)娜恕?/p>
“呵?!彼湫σ宦?。這種評價對他來說無關(guān)緊要,哪怕是全世界都罵他是壞蛋,他也只會回一句“多謝夸獎”。蒼天為證,他這個人天生叛逆。
“酒……”慕若安歪著腦袋,看見那壇被搶走的酒擺在一邊。雖然嘴上說不好喝,但此刻酒精上頭,看到了就挪不開視線了,“酒給我!”她伸手指著那壇酒,總算三個字還說得算清晰。
“有手有腳,自己拿。”謝之瀾漫不經(jīng)心地應(yīng)道,同時順手把酒壇推得更遠??此@樣逗弄,慕若安頓時瞪大了眼睛,茫然中夾雜著一點不知所措的表情,顯得格外有趣。
“你……”即便神志迷糊,行動遲緩,這種笨拙的反應(yīng)反倒讓謝之瀾來了興趣。
“怎么樣?”謝之瀾斜靠在墊子上,半躺著撐著下巴,目光促狹又自在。
慕若安瞇起眼睛,下一秒竟猛地翻起身撲到了謝之瀾身上,還用力坐穩(wěn)試圖壓住他。臉蛋通紅,似醉非醉之間帶著一絲狡黠勁兒,竟然顯得十分靈動。
她哼哼唧唧起來,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。明明身板嬌小,還不足男子一半的重量,謝之瀾皺了皺眉卻沒有甩開她。于是,慕若安伸手過去,指尖輕輕落在他的額頭上。
這次出奇地,這位向來高冷的大人物沒有拍開她的手。她順著輪廓一路滑到鼻尖,俯身靠近,注視著男人線條分明的側(cè)臉,不由自主感嘆:“……這世上,好看的人其實挺多的……”
“那你見過幾個?”謝非俞懶洋洋地問道,視線跟著那根不安分的手指移動,白皙修長且骨節(jié)分明。
“不多,真的不多,”慕若安搖搖頭,“比如說,祁哥哥就特別帥氣……”他不像樹木精靈,倒更像池水中飄動的幾片嫩葉,顏色清淡卻情誼濃厚,似乎藏著融化不掉的情思。“至于你——”她咬著唇思索,眼看謝之瀾神色微僵,她立刻慌亂地捂住雙眼,嚷嚷起來,“哎呀呀,不行不行,不能亂想人家!”
謝之瀾聽完只搖了搖頭。
這丫頭,還真是膚淺。
他又記起上次她是怎么形容自己的?
食色性也。
果然醉了之后比平時有趣得多。
慕若安偷偷從指縫里瞧他一眼,最后不甘愿地加了一句:“謝之瀾那混球……勉強也算吧……”
“這么說本王還得感謝你咯?”謝大殿下挑眉,伸手輕輕勒住慕若安的小腰,她一個踉蹌差點摔下去,整個人東倒西歪、昏昏欲墜。
“嘿嘿,不用謝啦!我從來實話實說,比如祁昱修,他對我的確是真心的好?!?/p>
祁昱修?
那位可不是普通人,曾經(jīng)有人邀請他當(dāng)幕僚都被婉拒了,心思縝密目標(biāo)明確,相當(dāng)不簡單。
“既然祁昱修對你這么好,你怎么不去投靠他?”也不用留在安國侯府看人的臉色度日——哦不對,是以牙還牙,小姑娘可一點也不慫。
慕若安搖頭晃腦地回應(yīng):“不行,不能連累祁昱哥哥……”想了想,她又?jǐn)[了擺頭,像忘了什么重要的事,“安國侯……噓——”她猛然湊近,幾乎把整張臉貼到謝之瀾眼前,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,如同蝴蝶扇翼一般嫵媚,而后將手指按在他的唇上,低聲說道:“這話絕對不能講……安國侯府里的人啊,一個個都會吃人的……”
“哦?你知道的還挺多,連父女之間的感情都不顧了,這種事我見得也不多?!敝x之瀾冷笑了一聲,慕若安竟然連安國侯府的面子都不給,不錯,有幾分像他。
他的嘴角輕輕一揚,手指不經(jīng)意間碰到了慕若安冰冷的指尖,帶來一絲酥麻的感覺,讓慕若安忍不住笑出了聲,整個人順勢倒在了謝之瀾懷里。
要不是謝之瀾確定她是真的醉得厲害,恐怕還真會以為是那些女子慣用的招數(shù)。這種手法雖然不高明,但用在真喝醉的人身上,倒也顯得有趣,尤其是對方已經(jīng)分不清東南西北,居然敢這么直接靠在男人身上。
謝之瀾用手輕輕按了一下她的后背,那丫頭就借勢往上挪了挪,還裝出一臉嫌棄的樣子:“以、以其人之道,還還還治其人之身……”她含含糊糊地嘟囔著,“他、他有三個女兒……也不差我一個……”可不是嘛,安國侯什么時候把她當(dāng)做過真正的四小姐?又何必怪她慕若安給自己留后路呢?
“有點意思?!敝x之瀾微微點頭。
慕若安聽到對方贊同自己的話,頓時高興了幾分,飄飄然覺得自己都快要飛起來了:“我、我告訴你啊,謝之瀾那個混蛋,比安國侯府的人更可惡!”說曹操曹操到,馬上開始列舉對方的罪狀,“他、他不僅不幫我,居然還沖我發(fā)火!”慕若安打了個酒嗝,眼神迷離到幾乎看不清眼前的景象,只顧著抱住謝之瀾亂吐槽,“他說我囂張,本小姐我就這樣,怎么了?礙著他了?”
她睜大了眼睛瞪著謝之瀾,奈何酒精上頭,視線已經(jīng)模糊成了一片:“讓你帶我進宮的人是他吧?哎呀,利用完就想把人一腳踢開……敢情我慕若安就是塊墊腳石、擋箭牌啊……你說是不是?”她說著還伸手拍了拍謝之瀾的臉,好像在問他的意見似的。
謝之瀾低低“嘖”了一聲,伸手撥開了她不安分的手。這才叫放肆!對男人動手動腳還沒有任何自知之明的慕若安,讓他覺得好笑又無奈。
“喝酒反而嘴更厲害了?!敝x之瀾皺了皺眉,卻沒有半點不耐煩。他向來知道慕若安一喝酒就會口無遮攔,什么抱怨都能往外倒,他對這點甚至隱隱有些興趣。
誰知道那丫頭聽見這話,小嘴一撇,瞬間像個十幾歲的小女孩一樣賭氣扭過頭,奶聲奶氣地抱怨道:“你嫌我煩?!?/p>
謝之瀾挑了挑眉,喉嚨里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,懶得理會她。
慕若安迷迷糊糊盯著謝之瀾的眼眸,那雙眼睛亮得像星空般璀璨,仿佛蘊藏著無盡銀河,在幽深處流動卻波瀾不驚。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,忽然,她眼眶一紅,“啪嗒”掉下了一滴淚。
這丫頭真是翻臉比翻書還快,剛剛還怒氣沖沖,轉(zhuǎn)眼就開始掉眼淚。
謝之瀾抿了抿唇,內(nèi)心第一次因為某個女人的行為感到莫名奇妙。他討厭那些哭啼哀求的女人,而慕若安更是哭得肝腸寸斷。臉上一片狼狽,簡直不忍直視,偏偏又毫不掩飾,完全沒有那種矯揉造作的模樣。
她哭得撕心裂肺。
真的是撕心裂肺。
再看她說話抽噎不止,一口氣接不上來,就好像謝之瀾做了什么十惡不赦的事情似的。
馬車外,車夫握著鞭子的手頓了頓,下意識回頭看了眼旁邊的藍衫侍衛(wèi)。藍衫冷冷掃了一眼車廂的方向,車夫立刻識相地收回目光,假裝什么都聽不見,什么都不曉得。
不管車廂里有多大的動靜。
他們概不過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