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殷顧罔越過貢布的籠子,走進(jìn)了院子。
魏令儀和她的仆人已經(jīng)進(jìn)了屋里。
縉王爺可不管什么男女界限,他大大咧咧地直接就進(jìn)來了。
“嘿!王爺,這里是我家小姐的閨房!”秋容覺得,自從跟了小姐,自己的膽量是越來越足了。
不但敢和夫人頂嘴,就連眼前這位讓人聞風(fēng)喪膽的縉王爺,她都敢出聲制止……
縉王爺眉毛微微皺起,瞪了她一眼。秋容頓時有點(diǎn)害怕……縮著脖子,退到了門邊。
“你看你妹妹多溫柔,同姓魏的,怎么差別這么大?”縉王爺望著魏令儀說。
魏令儀瞥了他一眼,懶得搭理。
但殷顧罔還是繼續(xù)說道,“看看她做的荷包多精細(xì),比起你給顧夫人的香囊好太多了!這種手藝簡直是天上地下呀!”
魏令儀沒生氣反而笑起來,“要是王爺喜歡,我把這荷包送給您怎么樣?”
殷顧罔想起了當(dāng)初在顧夫人面前連一個香囊都不肯讓他的情景,不爽道,“本王需要你的荷包嗎?王府里還怕少了繡娘?”
這時,他注意到丫鬟被他的大嗓門嚇得再次縮起脖子,這才想起自己是為了來表示善意,不是找茬來的。
深吸一口氣,調(diào)整了下語氣,“看那小姑娘頭上的發(fā)簪很精致,你呢,什么裝飾品都沒有,難怪不會溫婉點(diǎn)。不如本王送些首飾給你,比如那些年輕女子愛戴的……”
“王爺!”魏令儀打斷了他,“也快到你娶妻的年齡了吧?即便發(fā)育慢點(diǎn),不明白這些道理,也該明白男女之間不宜過于親近的道理吧?我未來是要成為顧七郎妻子的人,有沒有飾物、性情如何,跟你有何關(guān)系?用得著你費(fèi)心嗎?”
這一番話讓殷顧罔愣住了。
自打記事以來,誰敢用這樣的口吻跟他說話?即使是皇帝哥哥對他也是小心翼翼的……
“你……”他抬起手指著對方,氣得面色鐵青,“不知好歹!誰發(fā)展慢了?誰管多了閑事?”
魏令儀冷笑一聲,“說誰,自然知道說的是誰。”
“好好好!”幾個“好”字從殷顧罔嘴里蹦出,顯然他已經(jīng)非常生氣了。猛地一拍桌,立刻站起身來。
那小桌在他手底下發(fā)出“喀嚓”聲裂開,碎屑四濺。
“本王只是為了求個幫忙而對你稍微客氣點(diǎn),你倒蹬鼻子上臉!”殷顧罔怒氣沖沖,“等著瞧,我現(xiàn)在就去找顧七,你想嫁給他,休想!”說完用力踢了一腳地上殘存的碎片,憤怒地摔門離去。
待殷顧罔疾步走出后,一道輕盈的身影從柳樹后面緩步走來。
她側(cè)著頭思索片刻,隨即嘴角上揚(yáng)露出了微笑,眼神停留在遠(yuǎn)處那只獒犬所在的籠子上良久……
“小姐,何必惹怒縉王爺呢?他是那么大的身份,我們應(yīng)該好好相處才是呀!”秋容一邊關(guān)上門一邊嘟囔。
“你不明白?!蔽毫顑x搖了搖頭,“以縉王的地位,他還會缺什么呢?金錢?權(quán)力?或者美女?”
秋容聽后一時語塞,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一樣,神情變得凝重了起來。
“沒錯,他啥都不缺,反倒是咱們一無所有。交朋友,總得雙方勢均力敵,至少得能互相帶來好處?!蔽毫顑x低頭看了看地上散落的木屑,又瞥了一眼鳳仙閣里那幾件破舊的家具,“咱憑啥跟縉王攀上關(guān)系?別說結(jié)交了,就連巴結(jié),都夠不上邊兒?!?/p>
秋容默默深吸了一口氣,眉頭擰得更緊了,小聲嘀咕道,“可剛才王爺不是說了嗎,他有事求小姐幫忙啊?!?/p>
“那是他搞錯了,”魏令儀長長嘆了口氣,“他以為我是神醫(yī),指望我能幫他救個人。可你也清楚,我爹就是個鄉(xiāng)下郎中,我會那點(diǎn)醫(yī)術(shù),不過是從鄉(xiāng)野間學(xué)來的土法子。要是真能治好他看重的那個人,那倒是一步登天了?!?/p>
“對對對!就是這個理!”秋容連連點(diǎn)頭,眼睛亮得像點(diǎn)著火。
魏令儀卻冷得像塊冰,嘴角的笑甚至帶著一絲嘲弄,“可要是治不好呢?人家可是堂堂王爺,連太醫(yī)都能請不動?民間那些名醫(yī)還輪不到他上門去求?憑什么會找我這么個沒出嫁的小丫頭?”
秋容頓時像是被雷劈了一樣,整個人軟塌塌地跌進(jìn)椅子里。
好半天,她才失魂落魄地嘟囔起來,“看來王爺要救的那人,病得實(shí)在是太久太久,久到讓王爺心灰意冷,只好病急亂投醫(yī)了……婢子幾次被小姐所救,才覺得小姐是無所不能的神醫(yī)??赏鯛斒鞘裁瓷矸??什么厲害的大夫沒見過呀……”
魏令儀不慌不忙地點(diǎn)了點(diǎn)頭,心里卻在盤算著以往看過的馴養(yǎng)心得。
秋容依舊沉浸在失望的情緒里,“越是這種身份的人,越危險……你要是給了他一點(diǎn)希望,他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樣……到最后,那稻草只會被他硬生生拖進(jìn)水里淹死……”
魏令儀被丫鬟的說法逗笑了,“你還真會形容,我就是怕自己救不了人,反而把自己的命給搭進(jìn)去!”
秋容猛地拍了一下大腿,憤然抬起頭,“縉王爺也太不講理了!他連太醫(yī)都治不好的人,憑什么非要賴上小姐?要是他以后再來,婢子就直接把門閂上,把他擋在外頭!”
“好丫頭!”魏令儀輕輕摸了摸秋容的腦袋,笑容里透著欣慰。
可她并不知道,縉王爺這人做事一向說到做到。
他竟真去找了顧七郎。
當(dāng)時,顧子行正在軍衙當(dāng)差,正準(zhǔn)備去校場領(lǐng)兵。
哪知道縉王爺風(fēng)風(fēng)火火地闖進(jìn)來,二話不說就把人拽走了,還搞得跟出了什么天大的事似的。
結(jié)果,王爺卻是把他拉進(jìn)了街邊的一家茶館,兩人坐進(jìn)了雅間,顧子行一臉茫然,“王爺這是有什么緊急事兒?”
“我聽說……你家里給你訂了親?”縉王爺臉色陰沉地問道。
顧子行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這事怎么突然被提出來了?還非得挑在他當(dāng)值的時候把他拽出來?
他苦思冥想,也琢磨不出這其中到底有什么要緊之處……
“是啊,也不算剛定下的,是小時候的事情了,指腹為婚的那種……”
“不行!”縉王爺“啪”地拍了一下桌子,“趕緊退了這門親事!”
顧子行瞬間瞪大了眼,愣愣地看著縉王爺。
京城里的人都說,縉王爺絕對招惹不得,得罪了他比觸怒圣上還麻煩?;实郛吘怪v道理,可縉王爺純粹是個蠻橫無理的主兒。
但顧子行和他打交道多年,心里清楚得很??N王爺只是性格直來直去,討厭那些拐彎抹角的套路罷了。
其實(shí),王爺?shù)谋拘圆⒉粴埍?,也很少無緣無故不講道理。
“婚姻這種大事,向來都是父母安排,媒人牽線,怎么能說退就退呢?”顧子行嘴角微微揚(yáng)起,“是魏家哪點(diǎn)得罪了王爺嗎?”
殷顧罔剛要開口,話到了嘴邊卻硬生生轉(zhuǎn)了個彎,“那倒不是。只是我今天瞧見了魏家那位小姐,長相比不上畫中人,舉止粗俗得很,腦子也不太靈光!反正就是一塌糊涂,你要是娶了她,簡直辱沒了你的名聲!”
顧子行頓時笑出了聲。
“你笑什么!”殷顧罔火冒三丈,黑著臉瞪了他一眼,連平日剛毅的神情都忍不住泛起了紅暈。
他本就不擅長撒謊,心里一緊張,語氣也開始變得不自然。
“這話好像有人跟我說過了,”顧子行一邊搖頭一邊忍俊不禁,“雖然我沒見過她,但……應(yīng)該不至于丑到那種程度吧,畢竟阿娘還得先點(diǎn)頭才行,她是不會隨便放過任何一個看不順眼的人的?!?/p>
“女人的眼光不一樣!”殷顧罔冷冷地哼了一聲。
“再說了,選媳婦關(guān)鍵是要賢惠,長得美丑倒是次要的,最重要的是她的品性好不好?!鳖欁有新朴频卣f道,話語中透著沉穩(wěn)。
殷顧罔頓時怒氣更盛,“最糟的就是她的品性!這個女人,簡直差得不能再差!”
看著王爺氣得直咬牙,顧子行反倒更加好奇了,“王爺是怎么了解到這些的?”
“我……”
殷顧罔話還沒說完,街上傳來的狗叫聲就打斷了一切?!巴敉敉舁D―”伴著犬吠,還有人群的喧嘩,吵鬧得讓人心煩意亂。
“今天是怎么回事?怎么到處都是狗叫?”顧子行嘀咕著站起身來,走到窗邊推開窗戶,“一開始司天監(jiān)還說是天空有異象,弄得軍衙如臨大敵,調(diào)遣了不少人馬,現(xiàn)在又出什么亂子?”
殷顧罔湊過去看了一眼,立刻伸手拉住顧子行,“別看了!外面亂哄哄的,有什么好看的?”
顧子行卻把目光牢牢鎖定在外頭,“咦?那不是西番獻(xiàn)給皇上的那只獒犬嗎?它怎么會跑出來?”
殷顧罔拉不動他,只能皺起眉頭,暗自吸了口氣。
“咦,你看后面追它的那個小姑娘是誰?跑得真快!”顧子行忍不住贊嘆,手都快拍到一起了。
殷顧罔聞言也急忙向外張望。
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奮力追趕那只巨大的獒犬,魏家的仆從們跟在后頭喘著粗氣,可誰也比不上她敏捷的腳步。
街上的百姓看到獒犬經(jīng)過,嚇得尖叫連連,紛紛躲進(jìn)了旁邊的店鋪。
原本熱鬧非凡的大街瞬間空曠了許多。
“貢布不是一直關(guān)在籠子里嗎?怎么跑出來了?”殷顧罔皺眉低聲嘟囔了一句。
話音未落,就聽顧子行驚呼道,“快看!”
殷顧罔瞇著眼望去,只見那個少女像是撲救般猛地往前一躍,竟緊緊抱住了獒犬壯碩的腰部。
獒犬頓時仰頭怒吼一聲,回頭便狠狠咬去!
鋒利的犬齒閃著寒光,只一口下去,怕是要讓人血肉模糊!
“不要命了!”殷顧罔急得按住窗臺就要跳出去。
可是緊接著,他又看見那少女動作奇快,直接抬臂用胳膊擋住了獒犬的獠牙。